我的村庄

我又离开了我的村庄, 就在周三, 我又要去北京讨生活了, 这是我第四次离开我的村庄

第一次是在高中, 我半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没有什么感觉, 我当时麻木但笃定的认为考上大学后, 人生就是一片光明

第二次是在大学, 我去了武汉, 半年才能回来一次, 大学里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我不读书, 靠着一点小聪明来蒙混考试

第三次是去工作, 在北京住在12平米的房子, 我快乐的和各种人交流, 在周末呼呼大睡, 在晚上熬夜打游戏, 然后在一片混乱中沉睡再清醒

我早就忘掉我的村庄了, 我不记得它的形状和味道了, 至于村庄里的人我更是早就不记得多少了

七月的一天, 心脏疼痛, 身体不适, 我回到了我的村庄

我的村庄很古老, 但是很落后, 在享受了两年的发展红利后, 就此开始了衰老

我上小学时, 就熟悉的那些人, 在街两边的地里干活的人, 20年过去了, 还是他们

绝少听到孩子的哭声, 只有老人在早晨的十字路口聊天的笑声, 这笑声在房间的四壁中反弹, 能量减弱, 到我的耳朵里时, 只剩下细碎的玻璃声

华北平原

夜晚抚着华北平原, 静谧的月亮晒着麦子, 透过二楼的窗户注视低矮的村庄

乘着高铁, 我看到了什么

绿色的麦田, 孤单的杨树, 还有带着草帽的弯腰的人

我的思绪还在恍惚, 在小时候的梦里, 我也是这样乘着飞船离开妈妈, 地球变得越来越小

再次回头看时, 我也经看不到了

平坦肥沃的华北平原, 粗粝的方言和黝黑的脸, 我张开嘴巴却被窒息的静音了:

母亲

皱纹里埋着黄色的骨头

伸出食指

我又能触碰到什么

土地, 我的土地

长不出丰满的女人 尊严和团聚

他们像子弹一样回头看望你

穿透身体再离开

第二天的太阳 后续的无数个太阳升起

抚平你

用温度和风, 生育和麦子

北京

不管路途多么美丽, 进站时, 北京南总是黑的

所有人提着行李箱, 神色匆匆, 寻找一个出口, 检票, 进地铁, 加速, 加速

我想起输血时的场景, 针头插进静脉, 血浆袋中红细胞和血小板就这样进入身体, 汇聚到心脏, 泵入器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燃烧自己, 然后作为废料主动的离开, 或者在器官中癌变

北京就是一个巨大的生物体, 它不在乎癌变, 切除, 它存在的意义就是演进, 在大脑的指令下, 继续演进

它不在乎形状, 色泽, 味道, 它什么都不在乎

我想起宠物店里的狗, 白天遛一遛, 晚上关在方正的笼子里, 安静的饮水吃食睡眠

等待明天, 又是一条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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