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里说起呢,从小学,有些记忆可能模糊了,还是从初中讲起吧,初中的记忆已经很清晰,而且故事比较有意思。
阿牛触法的事情是听老妈说的。当时我上大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有个山东老板来我们那边投资,要在我们村附近建个铝厂,村里的很多土地都被征收。一时间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了钱,多则上百万,少则几万。那段时间村里到处漂浮着钱的味道,人们走到哪里说的都是和钱有关的事情。在外地打工的人听说家里的田地被征收,有钱了,都纷纷回家分钱。没有起房子的就盖起了小楼房,已经起了房子的就再往上加几层,建了几层的就开始装修。到处是攀比的景象。人们开始变得懒惰起来,整天就知道赌博,喝酒,玩耍。有点头脑的就把钱存到银行里面,或者买车,或者送孩子到县城去读书。总之那几年,村里的人变得很疯狂。阿牛也分到了点钱。老妈说,当时分钱的时候。阿牛的老婆和家里人吵了几次架。当时阿牛家被征了十几亩旱地,征地费有几十万吧,最后阿牛分到十几万。所有的钱都拿来盖房子,在原来的一层上再加两层。其实当时我在想,现在也在想的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建那么高的楼?村里的年轻人都到外面打工,留下的都是老人和小孩,很多都是两个老人常年守着几层楼的空房,一年到头都住在一楼,几乎没有到过二楼三楼。有的甚至全家都到外面去打工,留下一个空楼,大门常年紧闭。我始终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从铝厂建成后,阿牛就经常带着几个小弟,晚上偷偷溜进厂里偷东西。把偷到的东西拿到县城去卖。然后把卖到的钱拿去赌博,喝酒,潇洒,挥霍。记得老妈说那两年阿牛经常夜不归宿,经常和老婆吵架,三天两头往县城跑,一出去就是几天。阿牛老婆不做工,在家带孩子。每次阿牛回家就问阿牛要钱,不给就骂,给少了也骂。刚刚开始阿牛还经常回家,到后来就一个月回来几次。每次偷了东西,卖了钱,就在县城混几天。钱花完了再回来偷。除了偷东西,阿牛还经常恐吓工地上的老板或者工头。那些外地来的老板或者工头不想得罪本地人,或者不想把事情闹大。经常都是忍气吞声。每次阿牛闹事,他们扔给阿牛点钱,打发他走。就这样,阿牛的胆子越来越大。做的事情越来越过分。
有一次,一辆拉矿渣的大卡车经过我们村前。那晚下了很大的雨,路面塌方。卡车的后轮陷入路边的田地里。陷入的那块田正是阿牛的。阿牛知道后带着几个小弟把车子围住,威胁司机,说要给四千块钱,否则就不准离开。司机无奈,打电话给老板。老板同意给两千块。但是阿牛不肯,说一定要四千,否则就打人,拆车轮。最后那老板无奈同意了。但是过后就报警了。过几天阿牛和其他几个同伙人被警察带走。这件事轰动了附近几个村子。一时间成了人们茶前饭后谈论的头条新闻。刚开始阿牛的老爸找到我老爸帮忙。老爸绝尽全力到处奔走托关系,上下打点。最后阿牛还是被判了四年的有期徒刑。自从阿牛被判刑入狱以后,阿牛的父母在村里就抬不起头。阿牛入狱的第二年,阿牛的父母就相继过世。先是阿牛老爸,后来是阿牛老妈。听老妈说,他们都是伤心过度,一夜衰老,最后郁郁而终。阿牛的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过,留下一个三层楼的空房子,大门常年紧闭着。
知道阿牛入狱的事情,是从阿牛入狱一年后,从老妈那里得知的。刚开始我感到非常震惊,最后是难过和惋惜。
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六年以后的事了。前年回家过年,得知阿牛出来了。初三去串亲戚的时候,在路上无意中看见了他。他远远站着,瞟了我一眼就转身走开。样子衰老了很多,但是还是那样的粗壮魁梧。我心里突然一阵酸痛。莫名其妙的酸痛。
今年(2024)回老家过年再次碰到阿牛,好像也有三四年没有见到他了。29那天去二伯和三伯家送礼物,在路上碰到他,他在煮大锅饭,应该是家族在搞聚餐。我们对视了一下,“煮这么快”我就说了一句。和村里的其他人一样打招呼。已经不是那个当年一起打鸟窝,偷红薯,挖泥鳅,打群架,助攻泡妞,无话不谈的阿牛了。回不去了,也许这就是生命无常,命运抓弄吧。祝你幸福阿牛,我永远记得去镇上赶集你请吃的那顿饭。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