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本文 2.5w 字，如果你比较忙建议你收藏之后再读。
以下为真实事件编写，涉及到的人物都是使用了化名。
00 引子
「你知不知道这是犯罪？」，公司领导就坐在我对面，透过鼻梁上的镜片盯着我，
「你这种在工作中还注册公司的行为，就是盗窃公司机密，你要是不配合，我现在就去公安局报案」，公司领导步步紧逼。
「至少要 5 年呐，你想想，孩子出生了，也见不到」，这句话更是赤裸裸的威胁。
面对公司领导的威胁，还有桌子上摆着的一排盖着红章的起诉书，我一下子慌了神 …
「不过，你要是赔偿 15 万，这事咱们就算了」，领导补了一句，「分期也可以」。
…
我是一名程序员，两年前入职了一家做环卫业务的传统企业，本着来磨练一下技术能力来的。
公司要求一周工作五天半，在最后我递交给法院的证据里面，我的钉钉考勤记录中显示，日平均工作时长有近 10 个小时。
在离开这家公司之后，我越是不了解工作的意义是什么，是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梦想抛弃接纳公司的价值观，还是一切为自己服务？
我在研究生毕业后就愈发觉得，根本上我是在为自己的一生负责，即便是参与到工作中，工作也不能凌驾于我的人生之上，不能干预我的选择。
然而，社会是有另一套逻辑，会认为工作中的忠诚就是要放弃作为个体所独有的想法和不为公司带来利益的行动，公司安排的通宵也要搞出来，这是最基本潜规则，什么劳动法，在公司里就得听从老板的才能行。
在工作中，因为我注册了一个软件公司，业余时间开发了一款笔记 App，就有了最一开始的对话，公司认为我「不忠诚」，不忠于公司，不忠于行业。
01 迈入深渊的开始
事情要回到两年前说起。
两年前跳槽我换了家公司，之前是一直从事程序员工作，做过一些网约车、电商这类纯技术性工作，平日里就是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敲代码，完成公司领导的任务。
我新入职的这公司是一家传统的环卫公司，因为国家在大力推广数字化，这家公司也想利用数字化系统提高自身的资源利用效率。而我觉得是可以拓展一下自己的视野，而且当时手上没有几个 offer，于是我就加入了这家公司，当然还是以技术开发进去的，在我进去之前已经招到了另一名程序员。
入职培训后，了解公司到之前曾经找外包做过一个垃圾分类上门回收的微信小程序，这块业务一年时间覆盖了不少居民，领导觉得做大了就要自己做研发，就自己招团队从线上到线下打通。
我入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优化这个小程序。
在我大致了解这块业务之后，发现公司并不是想跟爱回收那样推广自己的垃圾分类业务，而是把垃圾分类小程序和传统的环卫垃圾回收服务，一起打包卖给街道，按照街道的总居民人数乘以一个参数来向街道办收取服务费。跟街道签订合同之后，就拿着合同到各个小区低价甚至零租金拿一间小屋子，然后在小区里聘用一位大妈或者大爷作为回收员，到处贴广告宣传上门回收。
回收的流程是：先是小区居民通过小程序预约上门回收，回收员就拿着秤上门去回收废品，称重结束后就把对应重量的积分积累到居民账户下，居民可以拿积分到小程序商城换其他的生活用品。
实际上就是弱化了收废品直接货币交易的过程，把货币变成了系统积分，为了吸引用户商城会不定期增加一些实用的东西。这个回收过程实际上并没有带来多大的价值，我家小区里打个电话就有大叔上门回收，还能当场结算。
既然只是优化小程序，那就干呗。
写了两个月代码完善了许多细节功能和用户体验之后，整体上较最初版本好了不少，至少领导挺满意的。
我以为能清闲几天，很快的，公司领导安排了新的工作内容：要将回收数据做成可视化大屏。要求是能够直观地看到实时的数据和历史的统计，最好能结合地图显示不同社区的数据。领导的意思是，在街道领导来视察的时候，这些有看上去高大上的东西能显示公司实力，让他们觉得这钱花得值。为此领导还要求增加一些虚假数据，就为了看上去好看。
于是，我就跟另一名程序员一起研究开发新的工作内容。项目的调研和分析大约花了三天左右时间，给领导确认了工作计划和预期的效果后，就交给公司的设计（公司不愿意单独招聘 UI，只有两个平面设计）。但由于不是专业做 UI 的，设计出来的内容总是差强人意，整体效果看上去挺精致的，但每个细节都很粗糙，很多交互效果都没有标注出来，而且分辨率、各元素的布局都很随意。不过公司领导只看效果，对设计挺满意的，于是我跟另一名程序员不得不拿着这个设计稿，一边调整一边写代码。
我们最后采用了高德地图的解决方案，用地图做底部背景，小区的每个楼的样子都可以显示出来，根据用户的预约和回收量给各社区显示不同颜色，增加了很多个维度的统计图表以及地图的交互效果。
由于也是第一次搞这种技术，花的时间比较久，领导有些不耐烦，经常来看进度，虽然没有直说，但里里外外的都有催促的意思。
于是，在开发中的每个阶段，我们都会给领导确认下效果。领导看完基本上都是没啥问题说「行，继续吧」。在开发了近一个半月左右交付了初期结果，领导就叫了相关部门的负责人一起来看我们的 demo 演示。
我把界面投屏到会议室大的电视上，一边操作一边讲解，还没讲到一半，领导的脸就拉下来了。说跟设计稿出入太大，开发出来显得很 low ，颜色也不对，图表也不对，就现场跟我们一起从设计稿的每个元素开始过。
我记得很清楚，开始讲的时候就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各个部门负责人都是下班了班之后从其他办公室赶过来的。而我们一起过完项目，就已经半夜。
整个交付会议以效果完全不达标而告终。
由于我们两个开发对环卫业务的具体内容并不是太熟悉，公司也没有产品经理，项目上的同事也比较忙很少能见到人，设计同事自由发挥做上了很多自己所能想到的数据指标，甚至连各种图表的样式也在自由发挥。我们两个程序员就这样卡在了整个公司发展的各个内部环节的中间。
第二次调整我学聪明了一点，就在设计稿完成后，先让领导确认各指标和呈现效果，并投屏到会议室大电视，让领导看了效果。
不出意外，这次领导对设计稿又是十分满意。
然而第二次修改，花了半个多月时间，最终又被领导说成一团垃圾。
02 没想到竟然是血汗工厂
半个多月之后，我们按照设计稿完成了开发。
在第二次交付的会议上，领导还是跟第一次反应一样，而这次说话更直白，直接就说：你们开发的这些东西就是垃圾，我们的产品要么做到行业最前端，要么就别上线。就这样被数落了一顿，永远是我们开发的问题，跟设计一点关系都没有。
数落完，领导就走了，留下一屋子各部门负责人。每个人也没说什么，静坐了不到一分钟，就各自散了。
会后我去跟领导理论，说我们如果要做到最好，现在就我们俩人是不够的，还需要多招几个人。领导立马火了，说就这点工作，也没见你们加班，办公室都坐不开了光知道招人，先把活做好再提加人。
我就悻悻离开了领导办公室，回去自己的工位，给另一名程序员讨论研究怎么优化。
没想到第二天，领导又把我叫去他办公室，说「我想做整个公司的数字化，把各个区域、车辆、人员等所有数据都采集上来，辅助决策」，还没等我开口，领导就定下了项目，然后借此决定再招一个程序员来做这个项目，还说让我来管理团队。
离开他办公室之前，我想到两个人可以商量着做事，但三个人就得有个人领着干活了，我就随口问了一下我的岗位职责是什么。领导一愣，让我在他对面坐下，认真讲了半天，说：「如果我定了岗位职责，那所有人都在做他们职责范围内的事情，超出职责的事就相互踢皮球了 … 」，一直到离开公司都没有岗位职责这一说。
于是我给还在找工作的小伙伴说了一下，叫了自己的小伙伴王哥来，这时就成了一个三人小团队了。
小伙伴入职后没多久，就私下里给我说，公司故意克扣了他五一假期的工资没发，理由是刚入职没有假期。由于还要继续干下去，他也没有太追究，很快小伙伴就进入了状态。
王哥在熟悉了公司业务和目标之后，与公司领导反复沟通得知，需要我们开发一套：公司人事管理、资源管理、客户管理、仓储管理、售后服务等融合多系统的内部产品。小伙伴他认为这事儿规模太大，根本不是我们小团队能做的，就凭我们三个人做几年都不一定出东西，我们把难度报上去之后，领导表示他理解再详细考虑考虑。
隔天领导又把我们三个人一起叫过去，说之前的数据大屏就这样吧，先发版上线收集问题，收集起来每三个月集中改一次，这段时间就把小程序里面的商城搞一搞，增加点玩法，吸引居民来使用。
之前我认识京东的大客户的经理，就联系问了问代理销售相关的事情，很快撮合公司和京东签了合同，可以拿到京东的商品，通过我们的小程序下单，剩下的都是京东提供服务，还能赚个差价。
我们花了大半个月时间对接上了京东的商品库，拿到了近百万的京东 sku 数据。
之前预约上门回收小程序还有很多工作，现在又要搞商城，人手着实不够，大家的力气用不到一起去。领导大手一挥招了个不到两年经验的小伙儿让我带着干活。这时团队共有四个人，三个服务端一个前端（前端就是开发能看到的界面，服务端主要是做数据处理的工作），我提出前端工作量太大的想法，领导就觉得前端工作含金量不如服务端高，工资超出 1w 的都太贵，不同意。后面我们就长期保持在了比例失衡的四人开发团队。
我们四人的小团队工作内容就拓展成了：
1、对接京东数据，采集京东实时活动价与大客户价比对，大客户价格高于京东价商城就自动下架商品；
2、对接京东的 API，对接订单下单、SKU 更新等等；
3、开发整套商城逻辑，比如说：商品分类、SPU/SKU 详情、购物车、下单、支付、物流、退换货逻辑等等；
4、商城活动开发，比如：拼团、秒杀等等对高并发有要求的功能；
5、预约回收小程序维护，数据大屏维护；
我们四个人连轴转，领导让我们三个月时间时间上线商城。但就在还剩一个月工期的时候，领导觉得我们进度太慢，天天晚上盯着我们，没有一天早于凌晨 12 点下班。
就在交付的前一天晚上，又出现了早前会议评价数据大屏时的态度。下班后领导把其他项目负责人都叫来测试测试，找找问题。
结果他们找出来了一大堆的 bug ，领导很生气让我们调试完再下班，这时候已经半夜十一点了。
有个来测试的同事跑过来给我说：「我搜了好几个商品，咱们的价格都比京东要高不少啊」。确实，大客户价格只是个渠道价，而京东自营可以随时更新价格。我解释完，领导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说：「不上线了，大家散了吧」。
于是商城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似乎至今都没有上线。
唯一的前端同事就在这时问了领导一句「咱们公司有没有加班费？」，很明显领导顿了一下，碍于面子，用几句话搪塞过去了。第二天早上领导就把我叫到办公室一顿批评，说我活都干不好还来要加班费，各项目天天早起晚归到处跑的都没要加班费，你们哪有脸来要 … 经过这事儿，领导就对前端同事就有了很深的芥蒂。
既然商城不上线了，公司理所当然的也不会让我们闲着，公司内部的那个大项目就开始做了。
领导安排各个部门都让出一名人来专门配合我们开发，但他们也不知道要怎么搞，对数据没什么基本的概念，就从网上找了几个产品，给我说照着这个做就行。当我问：「我们做的要跟你看的产品全都一样吗？那做出来可就时间长了」，他们往往就会说「这是你的工作」、「你说的我也不懂这类话」，锅又甩给了我们，倍感压力。领导不断地施压，我们几个写代码的也不理解领导到底要做什么，也不懂公司其他业务的内容，各个头都是三个大。
我们无奈下，就按照各个部门提的产品，挨个拆解、试用、分析、讨论，做了一套基本的产品架构，但项目过于庞大，这个架构是否有效也很难说。我们把架构设计报告给领导后，领导看完材料竖起了大拇指，说「这才是互联网，做互联网的人思维就是不一样，后面我们要好好运用互联网思维」。项目就被迫上马，由我叫来的小伙伴王哥主要负责开发，而我，则是被领导强制转了行，也为后来要起诉我埋下了伏笔。
或许有人会问，为什么不离开这家公司呢？原因有三：一是刚来没多久，简历上时间太短不好看；二是再上家公司因为资金问题导致团队解散，干的时间也不长；三是想看看能不能在这个行业做点啥东西提高下影响力。不过，事情过后，心在看来，这三个原因根本站不住脚，只要觉得不合适赶紧走才是上策。
03 我差点被公司领导强制给转成了电焊工
起因是，公司领导看到了现在有很多智能的垃圾桶，类似于爱回收那种，居民投递后可以识别垃圾重量，可以自动积分什么的，还能在即将满桶的时候通知附近的工作人员。领导就说公司也想弄个，看上去能卖个好价钱。我给领导说这都是硬件的工作我不会做啊，领导显然没有理解，认为技术开发是一通百通的事情，他就说你试试吧，需要买什么尽管提。他就再也没管我说什么，继续做他的事情去了。
我就跟公司里的人事主管聊这事儿，人事主管给我透露，之前是有招过一个写服务端的，领导想要这个智能垃圾桶，他直接被拒绝了，领导觉得是在欺骗他就把他给开了，说是领导觉得无论硬件还是软件都是写代码，拒绝他说不定也会被开。人事建议让我试试这事儿，说不定能成。
于是我就回到自己工位上，要满足领导的想法，还要把东西搞出来，想了一天，加上跟小伙伴讨论，最终选择使用树莓派开发。当时觉得只需要写点 python 代码就行了，问题不大。
可现实总比想象的难。我一口气买了二十个树莓派 4B，找了公司里几个空着的工位，加上路由器组了个网。测试了一个月，python 写的代码没问题了，边缘计算、云端上传、本地服务等等都配置好了。
接下来我找了好多教程和材料，买了不少 HX711 和称重传感器，用一堆线接起来，GitHub 上来回也找到一大堆代码，实现了垃圾的称重。用同样的方式，买了个 USB 摄像头，实现了账户的二维码扫码功能；找到了红外感应和电推杆，实现了检测到有人后自动开启垃圾箱口的功能 …
光上面这一大堆功能，写完测试完就费了我近四个多月时间。在给领导演示的时候，领导眼睛都在发光，感觉马上能量产，卖出去赚钱。领导表扬完就催促我尽快完成，完成后大大有赏。
于是我就通过公司的资源，找到了给公司供设备的一个可以做集装箱房屋的供应商。不过公司贪图另一家供货商的价格便宜，供货商的位置非常偏僻，下场雨地上都能有没过脚的积水，周围都是违建、不平的道路和污水。每次开车过去都晃得想吐。
按照公司的设计，供货商完成了一个集装箱房屋，让我们自己做套电路布置上去。我一听就懵了，啥，搞电路？完全不懂啊。
从小到大，我都是在屋子里读书写字的，从来没做过这些事，基本钳子、扳手啥的是会用，但没用到过设计电路啊，我瞬间懵逼了。
但项目已经到了这里，在领导的压力下，我就硬着头皮上去做了试试，根本不知道这个电路怎么弄。供货商那边看我无奈，一名工人上来说他来试试，但树莓派的线路焊接什么的还是由我们自己弄。
硬件零件焊接啊，还真是不小的工作量，这下得发动整个团队的力量了，我们团队四个人就买了松香、焊锡丝、电烙铁开始焊接。谁都是第一次搞，搞得办公室一股糊了的味道，一开始半小时焊不上一个点，后来也慢慢熟练了。
但问题又来了，树莓派用的是普通的 220V 插座，每个垃圾桶下面放一个树莓派用于计算实时重量，有几个垃圾桶就要有几个树莓派放在下面。供货商在搞电路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要这么多设备，就来回改了好几次电路配合我们测试。
在跟供货商捣鼓一个多月后，公司领导找到了一家成熟且成套的垃圾称重产品供应商，几千块就能买一套现成的，线路什么都集成好了，集装箱内只接线就行。
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公司采购了非常多套设备，我们还在继续热火朝天地搞，公司私下里测试完，跟街道签了好几套设备的合同，一套卖十多万。
签订完合同，公司领导告诉我们，设备不好弄就先停停吧。不过似乎并不是真正要停下来的意思，领导让我们去对接设备上传的数据，采集到我们这边，必须要投递后要积累到系统的居民积分上。
据说这家集成设备的供应商老板十分厉害，曾经是某个研究院出身。但对接的时候，对方工程师态度极其恶劣，电话里说好的尽快提供说明文档，到了第二天变成没有必要给我们提供文档；说好的走 HTTP 协议，没多久就说 PLC 不支持，必须要走 modbus 才行。以至于最后我们沟通中，供货商工程师直接骂我们说：你们说话连主谓语都不会说，你们学会了说话再来找我，再找就是不接电话。
无奈下，公司领导又找了一家新的供货商，在签合同前确认好了具体的数据对接方案，终于实现了领导的想法。
然而，这仅仅是戳中了领导兴奋点的开始。
「必须要让居民更愿意使用才行」，领导在会议上说，「我决定了，我们要用无人售卖机，跟社区超市打通，用我们的积分直接在超市下单买东西」。
工作自然落到了我们团队身上，我们团队跑了河北和湖南两地，领导不同意买机票，都是我们自己开车去的，就是为了看看自动售卖机能不能跟系统完成对接，还不能太贵。转了一大圈，最终买了一台价格在 6k 左右的设备，能跟小程序的积分系统打通。不过这事儿领导也就热乎了一阵，跑业务的同事谈了十家超市里面十家不愿意合作，最终设备就扔外面，也黄了。
这套设备竟然让公司领导更积极了，他开始让我去接触电气工程师的工作，去研究 PLC 的云端远程控制和车载电脑，想做一套环卫设备的控制中心。我的痛苦和折磨在此展开。
04 被压榨的程序员开始了尝试副业
领导想实现所有作业车辆数据的实时上报。
在消费了无数的跟各个供应商沟通的沉没成本之后，终于谈妥了两家公司，一家专门做车在主机设备的，另一家专门给作业车辆做垃圾称重的，签了合同就准备开始尝试数据对接。
也可能是领导良心发现，从公司标书部门调过来一个小伙小黄，让我教他怎么设计产品，奈何产品需要潜心研究需要花时间，我早就摸清领导短期内看不到效果就会来找我麻烦的想法。于是，这套车载的设备，交给了新调过来的小黄，我去研究 PLC 。
PLC 我是闻所未闻的东西，第一次了解，好在公司的垃圾站内有其他公司工程师在调试设备。我请教了几个基础问题，但对方也担心告诉我太多，说话也一直藏着掖着，又是电压又是电路编程的，我花了俩月时间都完全没有什么进展。
领导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一天给我说，我给你招了个做硬件的，我内心想到终于老天开眼。我火速赶回办公室，看到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年轻坐在空闲的工位上，我一脸疑惑，为啥这么复杂的工作要找个没经验的，领导说：亲自带出来的人才放心，让他试试。还是不等我提出问题，领导就不搭理我了。我看了简历，中专刚刚毕业，没有工作经验，唯一的优点就是薪资低，看来领导早就选好了人，我也没必要跟他争了。
这个新来的搞硬件的小伙子也是个奇葩，带他去了解设备，他不吱声就看，看完就坐一边玩手机或者看着我干活。这样半天过去，我忍不住了，说「你也来试试吧」，没想到他抽了我一眼回说：「让我干这个？我不会」。当时我还耐心劝导，让他仔细看看，回去研究研究。最后没办法，我只能摆出他领导的架势，让他网上搜也好，想办法也好，找个解决方案出来。
我很快就给公司领导反馈了这事，新招来的做硬件的小伙子根本不合适。似乎领导也发现了，就在我毫不知情的时候把他给开了。以至于我去找新人要解决方案的时候，他一脸怒气骂我，说「早就离职了，要个 P」，他走的时候带走了一样公司的东西，还泼脏水我说偷了他的。
没办法，PLC 的活又回到了我自己头上。
我是天天开车往垃圾转运站跑，去跟着学，从我家到垃圾转运站单程就将近三十公里，领导还要求要把垃圾站内的全部数据、运转状态都呈现在中控室的六块组合屏上，说是给我的学习一个实践的方向。
由于组合起来的六块屏幕不是标准分辨率，前端写界面光是适配就花了好些工夫。我最后尝试了各种办法，找到了 python 中有个 modbus-tk 的包，又扔了个树莓派过去，终于实现了 PLC 的数据读取。
似乎是领导看到压榨的方式比较有效，就让我继续搞，搞个垃圾站内的空气质量检测，还没等我准备好，领导就买好了一台高约一米的柜式显示器，让我把空气的主要污染物呈现在上面，并且扔到垃圾站门口外给来视察的领导看。
我算是摸透了公司领导的心思，四个人一边干着体量无比大的公司内部项目，一边干着小程序，一边研究着 PLC 对接，一边同步着车辆数据。
这时候回头说说作业车辆数据对接情况。
领导的想法还是要大屏展示，想要把所有作业车辆当前的位置、行使的里程、历史的路线、车辆油耗，以及司机是否抽烟、打电话，还有车辆有没有漏掉垃圾桶没有回收，单程收集的重量是多少等等，全部实时显示出来。
这工作规模，我觉得真的是开了眼了。
我跟团队好一个研究，借助于百度鹰眼服务和车载设备的 GPS 上传，以及车载称重设备的数据，我们可以实现数据的对接。而这又需要各个地区业务负责人在地图上提前标记好所有数据，比如路线、回收点等等，方便我们提前做好行使的规划。这前后拉扯了一个月，终于做好了准备工作，开始开发大屏，而等我们完成了给领导看的时候，又重复了一开始领导的评价。
「这是一坨垃圾」，领导在会议上毫不留情面地说，「各个项目的人都来告你的状好多次了，说你们工作态度不好，影响他们工作，我都给你压下来，你给我做出个这东西？」
因为司机会按照路况调整回收路线，路线出了问题就系统就会给司机报警，导致工作中不知道该听谁的指示，造成了工作中一定程度的混乱。「地图上就这贴纸一样的小车动来动去，还不如不放上去，丢人」，领导说完就离开了会议室。
没办法，我们取消了一些提示性功能，研究地图如何结合 ThreeJS 来实现 3D 模型的呈现。而 3D 模型的制作，又需要设计那边来帮忙。
设计给我说的是他们忙的不行，就抽空给我们做个小东西。而我拿到的小东西，格式都是我自己转为 GLTF 之后使用的，又消费了很多沉没成本。
再说到公司内部的大项目。
公司领导要求以财务为数据线索，先完成财务的需求。但我们团队分析后发现，财务只是公司业务的最终结论，而数据线索不应该是从结论出发。领导知道后，无论怎样都要做财务，而且是必须要做大屏，要有地图、要有交互、要有数据。
没办法，王哥也是倍感压力，就跟财务负责人去对接主要的指标。在沟通中发现，同一个指标在不同的业务，财务的计算方法居然不一样，就比如说，A 项目的净利润=毛利润-成本，而 B 项目的净利润=毛利润-固定资产损耗 … 这事儿就开始变得离谱，以至于仅仅呈现财务数据的几个页面，小伙伴整个人扑在上面就做了半年之久。
似乎这么下去不是出路啊，只有被压榨的份，也没见收入增加，到手的那点钱，还要被扣这扣那，剩下到账的那几块钱，连委屈费都不够。我当时就萌生了做个副业赚点钱的想法，于是跟小伙伴周哥一拍即合，线上注册了一家公司，用业余时间开发了个 App。很快，就把公司里的小伙伴王哥也一起拉上了。
不过副业终究是需要投入时间，我们的副业产品的开发节奏也很慢，不过确实收获了一部分用户的支持。晚上熬夜写代码也经常导致第二天上班没效率，但相对于公司里天天忙死忙活都没有什么正向反馈的工作内容，反而副业让我热血澎湃。
最后副业如何被公司领导作为要挟的借口，那就是后话了。
没想到在公司接下来的操作，更加让人出其不意。
05 要跑路的时候就别犹豫
我们的四人开发团队基本上没有了固定的工作内容，全凭领导喜好，可能昨天忙了东今天就被迫去忙西，服务端人多相对还好说，就一个前端来回十几个项目切换，在没有加班费的情况下还不涨工资，致使前端多次找我这个团队负责人聊。但我也就是有这么个头衔，实际上一样让代码压得喘不过气来，根本没有时间去做管理，每次我都安抚一下前端之后反馈给人力资源部门，然后我就抓紧去忙自己的工作。
后来我发现前端逐渐地开始不配合工作，好比说王哥在写公司财务项目的时候，前端经常借口说在忙其他项目，无法跟王哥对接，导致王哥干等了好几天才能跟前端调通数据。前端产出的代码的质量也开始下降，开发周期也在拉长。
不得不说，只有一个前端，而且公司领导对前端刻板的认识，还有前端巨大的工作压力，导致了前端的倦怠，没有正向反馈和激励措施的组织管理方法，让前端觉得一切工作都没意义。
我又硬着头皮去找领导谈，说加个前端的事情，这次领导居然同意了，说只能找个两年经验之内的，好好带。很快就收到了人事部门发来了简历，面试了十几个之后，公司现有的前端选择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我还在质疑她能力的时候，前端给我说一定能保证带好她。公司领导对此事也十分满意，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找个小姑娘说不定能带动现有前端的积极性。
这时，我们团队就有了两名前端，姑且将老前端称作马总，新前端称作小吴。刚开始，新的前端小吴配合度很高，也很乖巧，会主动问很多问题，也会给大家分零食吃，原本空气中似乎都有千斤压力的氛围，一下子变轻松了，大家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遇到 fatal error 时的脏话也少了。于是我就趁机搞了把团建，大家都喝了不少，借机大家也抱怨了公司的压力太大，氛围不错。我喝的差不多怕第二天误事就赶紧打车跑了，剩下的事我就一概不知道了。
没过几天，前端马总就给我说新来的人能力不行啊，带不动。一想到要再去招人，心里就觉得烦躁，感觉像是马总厌倦了带人。于是我就跟新人聊了聊，她表示会尽快把该掌握的内容都学会，在给她一点时间。
然而，导火索却是因为小吴对马总写的代码不是很了解，马总很烦躁地在办公室大声吼了她，声音大到关着门的领导办公室都一清二楚。没过半小时，小吴就正式提出了离职，说她受不了办公室的 PUA 。公司领导也责备我说根本不考虑到人家的自尊心，让我给马总好好聊聊。
马总这次被批评后，老老实实安稳了个把月，工作效率还是之前那样，毫无起色，但态度有收敛。
很快，我就收到了前端同事结婚的消息。公司领导也给他包了 2k 的红包，他请我们吃了个饭，说他要走了。
我顺着他的话，就问了句为啥，他黑着脸看着我，就说这公司的领导不值得跟。后来聊了些啥我都记不得了，但这句话让我反思了很久。
我向领导反映了这件事，只能再招人，趁马总还没走，让他物色好人选，做好交接。好家伙，领导说工作经验两年人，工资不能超过 1w。我在心里真的是问候了他无数遍，没办法，就招了两个刚毕业一年的前端，就称为小张和小郑吧。俩人由于没多少经验，领导嫌马总交接太慢每天不产出还要支付工资，每两天就把马总给撵走了，俩新前端还没做好开工的准备，产出内容比马总不愿意干活时还慢。
这时，团队就跟我离职的时候一样的配置了：三个服务端（我、王哥、刘哥）、俩前端（小张、小郑）、一个见习产品（小黄）。
分配给俩前端的工作，他们会经常在抱怨马总写的太过于简单，光想着跑路了，代码写的太乱而且备注都没有。没办法，很多工作要一边学、一边改、一边推进，效率上自然就没法提上来。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垃圾站 PLC 的数据在对接中、车载设备数据在验证中、公司内部项目的推进中，领导来了句，」采购集成设备成本太高了，咱们自己的那套研发什么进度了「。我当时脑子懵了，这事儿不是停了么，不是买供应商的么，怎么会问进度。
后来才得知，原来是领导以为我们还在继续研究，根本没考虑到现有工作量的压力，意思是让我们尽快做出成果，几个月后线下展会说要秀一波肌肉。
没办法，就又拾起称重的那一大堆设备，想到之前遇到的问题，我的身体就本能的反感。想起前端马总走之前说的话，我也产生了早点跑路的念头。但发生了一件事情，增加了沉没成本，让我觉得忍一段时再走也不迟，可就这一时的忍耐，让我跟公司的绑定关系更深了 …
06 又想 xx 又想 oo 的我终于自食其果
我想了想，如果要离职，估计公司领导也会让我把其中一个项目正常交付完，于是我就跟领导商议 PLC 对接的工作暂停，先去研究爱回收的那个分类回收箱，得到了领导的批准。
于是我就回去推翻了之前的代码，重构了整套逻辑，把边缘计算设备改成了小巧的树莓派 pico ，核心计算还是使用树莓派 4B，这样成本就降低了一半以上。紧接着就改良了整个系统的称重算法和人体感应算法，优化了整个垃圾桶的边缘计算。记不记得前文提到过，团队中有一个两年经验的服务端刘哥，我就把调试、安装的工作交给他，觉得是时候抽身了。
当我准备开始规整规整项目提离职的时候，没想到的是，公司领导要我把这套系统拿去申请发明专利，好避免后续在市场应用中的知识产权问题。
我在跟知识产权代理机构交底之后，很快得到回复说发明专利可以做，材料就递交上去审批了，没多久我就收到了初审通过的文件。在专利文件上，我当之无愧的是第一发明人，然后公司领导为了方便，就把领导自己和公司其他的主要人员都给加了进去，最后给我说：小伙子好好干，等文件下来了我给你申请高工。
那段时间里，我就把公司内部系统的设计、垃圾站的设计、车辆管理那一套内容，都以发明专利的方式给知识产权代理机构写了专利交底书，代理机构那边表示尽快地写好材料一起递交上去。领导也开始把我的名字写在公司其他的实用新型专利上。因为很多专利都有我的名字，而且有的我还是第一发明人，这些写在简历上那岂不是很牛 x 的事情，考虑至此，我就决定过段时间再想辞职的事情。
我还是太年轻，没考虑到公司为啥会需要这么多的知识产权文件，后来有专门做资质申请的公司来沟通，叫我一起开会了解的时候才得知，公司要知识产权的目的，是为了通过很多类似于小巨人、高新技术企业等等的名衔，来拿政府高额补贴的，我们做了啥新的研究，有啥新的成果一概不重要，公司对我们的期望一是能有政府补贴，二是能变成产品卖出去。
为了一纸专利文书而继续隐忍的我，一如既往地继续着被压榨的工作。
说回分类回收箱的事情，交给刘哥之后，他很认真很耐心地在满是钢筋的车间里测试，周围的噪音我进去一会都会耳膜疼。很快就出现了第一个解决不了的问题：天冷的时候就无法开机。
我在办公室当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冷，直到我去了现场，冷得电脑都开不了机。那也没办法，供货商的成熟的集成设备也这样。既然天气冷会出现问题，想必夏天在阳光下暴晒，也好不到哪儿去。就这事，推迟到春天暖和了再做测试，这就又过了一个季度。
再说车辆数据对接的工作吧，车载网络通信设备接二连三地出故障，供货商因为我们采购的数量太少也不愿意来调试，被我们催得不愿意搭理我们。最后我们不得不额外花钱请他们帮忙来安装测试。
车载设备当然也会受到天气的影响，比如说在阴雨天 GPS 定位就会失效、进隧道也失效，有时候流量卡没流量了也没数据。当车辆都在工作的时候，服务器还要做高并发的优化，毕竟两三秒中一次数据上传，车辆多了也会占用太多服务器资源，用队列的话还会影响大屏上的实时数据（毕竟领导看不到我们的产出已经不舍得加服务器了）。
好巧不巧，公司领导外出学习了一段时间，回来就给我们看专门做数字孪生公司的产品（没错，就是 ThingJS 那家），让我们往这个方向做，融合垃圾分类、车辆、垃圾站做一整套解决方案出来，而且要高大上、炸眼。我跟王哥分析了好久，就我们的前端的能力，根本做不了 Unity ，用 ThreeJS 优化不好又很吃显卡，特别是数字孪生级别，有大量的模型交互。领导很坚决，没办法就硬着头皮用 ThreeJS 试试了，就把这部分工作交给前端小张，他相对来说喜欢研究，东西的质量还算看得过去。
我没时间去跟前端一起研究，前端小郑要去做其他工作也忙得不可开交，王哥还在忙着搞财务项目天天跟财务怼，刘哥对垃圾承重和小程序的对接也是一筹莫展，只有前端小张自己研究，定期给大家演示下效果。但由于缺乏合理的目标拆解，很快小张就开始摸鱼，以至于三个月的时间，也就做完了垃圾站内基础模型的动作和交互，领导脸色看上去很是不满意。
我又一次想到了要赶紧离开这家公司，宁愿专利也都不要了，如果副业能有起色，就不找工作了，专心把副业做成主业。
但事与愿违，领导觉得我们解决问题的思路有问题，就安排了外出学习。原本要回家探望病重的家人，因为领导很强硬外出学习的安排，我都没有见上家人的最后一面。
07 外出到垃圾站里学习
分类回收箱一直没有见到成效，公司领导不免心里难以接受。于是就把外地的同事小董调了回来，这个同事原本是学机械工程的，大学毕业后因为动手能力强就在公司的售后部门工作，负责出差维修卖出去的设备。这次领导把他调回来，就是让他自己动手设计布线和垃圾桶外壳，也给他配了个刚毕业的小孩小牛打下手。
他们俩就在集装箱房屋供货商的厂房腾出了一块地就开工了，又是电焊，又是敲打，干得热火朝天。他们的活没一件我能做得了，于是我就等他们弄搞不多了我再过来做后续工作。
等他喊我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他们研究一个月之后了，进度居然还在垃圾桶的骨架刚刚弄完的时候，因为他们不会滑轨的设计。差不多就是因为这事儿，领导极不满意工作效率，就联系了外省的一家友商，让我们去学习学习。
一说到出差，在我们公司一定是周末出发，工作日从来没可以安排出差的这个说法，而且出差没有任何补助和加班费，最多也就是报销个路费餐费，餐费一天上限是 30 元。
我们按照领导发来的定位去了扬州，开了将近七个小时的车，好在路上有小黄同学给的 switch 相伴，轮流开车轮流玩游戏，累了一会就躺在椅子上闭眼休息，在晚上九点终于到了酒店，对方公司的员工接待了我们，随便吃了点回到酒店倒头就睡。
隔天（星期天）一早，我们就去了对方公司的办公室，放眼看去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厂房，整整齐齐摆了好多研发完待发货的设备。对方公司负责接待的领导给我们介绍说，他们公司电气工程师有将近四十个，业务是只做环卫行业的 PLC 和上位机系统，这些设备都是他们准备发往全国的。我们参观完，最直观的感受上是这研发方向和体量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啊，我们在对方眼里就是小打小闹过家家，论投入和研发能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估计着这次来学习也学不到啥东西。
一上午的参观，了解了这家公司的研发流程、数字化系统还有管理制度，卡住我们的问题在他们眼里就是小儿科，甚至他们给了一张垃圾桶的图纸，让我们照着抄。然而，我们的同事也不是专业的，完全看不懂，追问了半天把对方搞烦了还是没理解。
下午我就把开发的树莓派那一套拿出来，让对方给把把关。估计对方也碍于情面不好说什么，就说这些零件易损，需要用专门的工业件，但整套思路是很好的，是行业里前所未有的。然后给我介绍了一个专门画电路板的老师傅，建议把所有的线路画成电路板，就不需要我们再自己焊接不牢靠的线路了。于是我就跟画电路板的老师傅签订了两块测试板合同之后，没啥事了，就坐高铁晚上回家，省的误了周一正常工作领导又来发飙。
没多久，就收到了新的电路板，果然不需要再焊接线路了，省了很多时间。只需要简单地把树莓派 pico 针脚插到插槽里面，就能直接跑通。测试完之后，就又签了合同多买了几个电路板回来。
领导看这次学习有收获，又给我们安排了去参观垃圾转运站的实际技术应用。当然，也是周末去，领导也一起跟着出发了。这次除了扬州还去了好多地方，也是上次公司的接待，这一趟我们总共去参观了五所垃圾转运站。
这些站都基本上是已经实现了垃圾站数据的集中采集，并实现了站内可视化的数据大屏，可以直接与大屏交互实现站内的设备控制。但垃圾站那个味道，直冲天灵盖，我一个写 PHP 的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涨见识了。这次的参观给我带来的影响，以至于现在我每路过一个垃圾站，无论隔着多远，都能隐约闻到一股各种垃圾混杂在一起的腐臭味。
在外出参观学习中，我们领导经常去这些专业的公司套方案，拿到方案就开始 PUA 我们已有的方案多么地不成熟，让我们尽快改进。但人家公司毕竟用的是专业的电气工程师，每一个硬件联动和对接都不像我们用树莓派这种半吊子方案，我们要是有能力做电气工程师的活，还舍近求远做那么多研究，图个啥。
这次学习结束后，领导对我们工作的要求就更进了一个台阶，开始让我们跟行业标杆产品对齐，说已经跟某个区领导谈完，准备要供上百套分类回收箱，垃圾转运站也谈下了三四所，说是给我们练练手，尽快部署上我们的系统。
08 停不下来的加班与新来的同事
外出学习回到公司没多久，有一天领导把我叫到他办公室，给我说招了一个数学系的小姑娘，刚毕业一年左右，在我们部门应该能有什么用处。我就满口答应下来，毕竟多一个人出力，说不定工作上就能轻松一些。我离开办公室后，人事主管也被叫了过去，估计领导也是想尽快推进办理入职手续，加速我们开发。
过了一周，人到位了。新来的姑娘个子不高，肤色较黑，比较胖，入职对谈的时候，看到她脸上抹的薄薄而又不均匀的粉底，就感觉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应届生。毕竟是老板安排来的新人，我就把她工位安排在我旁边，让她先去处理已采集数据的关系和统计分析，数学专业出来的嘛。
她过了两天给把整理出来的文件给我了，我打看看了一眼全都是大堆的数学公式。我就说了说她，后续她产出的文件易读性上好了很多。看上去她态度还是好的，我就给她申请了提前转正，领导啥也没问直接同意，入职一个月就转正了。
有一天中午跟同事吃饭的时候，我听说新来的这个同事（后面成为小凯吧），竟然是设计部门领导宠臣的鹏哥的女朋友，而且她上一份工作是在有街道编制在办事处工作，具体不知道什么原因干了半年就不干了。
在工作中我跟鹏哥交流很多，而且领导很听他的话，他出来的设计往往都是一稿就定下的，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要惹太多的事情，让小凯的工作有点意义和成就感，省的鹏哥给我们使绊子穿小鞋。
我想到，恰好我们团队在算法能力上有所欠缺，以及现在写的只堆叠代码效率很低，我就给小凯商议，给团队培训高级数学的知识，提高一下大家编程中的算法能力。她也欣然接受，每周六上午拿出一小时的工作时间，来给我们培训数学知识，并结合业务提出新的算法模型，每周培训完后还留有数学作业。团队因为有了新鲜的事情可做，积极性就发动起来的。
小凯稳定了一段时间，就不再赘述了，再说回工作上的事情。
之前领导说接下来三个月后有个行业展会，让我们尽快往前赶一下垃圾站大屏、车辆作业管理大屏等等，好在站台上秀一波肌肉多拿几个订单。我们也想尽快完成交付，但在具体工作中，发现在垃圾站内无法使用 GPS 定位，但领导对车辆在垃圾站的位置动画要求很明确不容得有一丝修改，我们就换了方案买了一大堆的 RFID 射频卡和读卡器装在天花板上，车辆来的时候方便识别。然而，方案设计终归是美好的，垃圾站内有太多的大型、重型设备，一旦设备开始运行，RFID 读卡器就会因电压不足而无法有效读取数据，这让我们焦头烂额根本束手无策。
前端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们趁着车辆不作业的时候，拿着测试设备在站内来回跑，获取了一堆测试的数据，存储到垃圾站的服务器里面，然后计算完、结构化之后交给前端。前端拿到数据，发现仅仅是站内的车辆行驶路线的可能性就超过几十条，要落实到 3D 模型的动作层面，而且要避开穿模和闪烁的可能，光是在垃圾站的模型上面做标记就花了几天时间，剩下的 3D 模型交互开发更是按月为单位计算，两个经验并不充足的前端，天天下班的时候都是耷拉着脑袋拖着身子回家。
很快领导为了检验成果就要去垃圾站视察，墨绿色的奥迪霍希停在垃圾站中控室前面的时候，我们过于紧张空气中的气氛就凝结了。领导看了整体的站内建模和模型交互、PLC 数据采集和远程控制、云端数据和统计等，对我们工作表示满意，安排别人给我们买了一人两只驴肉火烧一碗汤，示意他在请客吃饭，这也意味着我们吃了饭需要加班到晚上八点半之后。
这个垃圾站在市郊（之前提到过离我家 30 多公里），周围还有废弃的方舱医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最近的地铁站也要几公里外，中午吃午饭我们都要开车跑一阵子，一到了晚上更是空无一人。好在垃圾站是全地下的，整个站都开着灯，心里能感到安全一些，那段时间里我们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加班到下半夜也是常有的事。
等到距离展会还有半个月的时候，我把数据搬到了线上，在给领导会议室演示的时候，历史还是在重复上演。垃圾、丢人、差劲 … 这些词领导几乎都说了遍，布局不合理、交互不合理等等找了一大堆的理由，给我们说这段时间就别休息了，重新做。
这个做了将近三个季度的产品，要在两周内做完是根本不可能的。前端顿时泄了气，天天被宠爱的设计鹏哥也一脸懵逼，被迫去搞硬件的王哥更是气得直拍桌子。但领导更加强硬，油盐不进。
事已至此，就只能加班给领导个态度，但大家几乎没啥积极性。无奈下，我跟人事主管聊了聊，避开了在办公室的压抑氛围，约领导到附近咖啡店找个单独的房间，让大家一起吐槽吐槽。
在咖啡店不那么紧张的氛围下，领导给我们讲了他创业的故事，也讲了对我们的预期，还强调他自己也在成长，三个月后看三个月前的东西根本看不过眼，所以才对我们有较高的要求，我们最终是公司成长的第二曲线，只是当时表达方式不对，后面会调整 … 巴拉巴拉跟开会一样说了一小时，本意还是对我们极度不满。天已经黑了，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让我们不得已结束了谈话，领导也没表示要请客，我们就各回各家了。本次谈话好在有那么一丝丝效果，大家提起了那么一点点的干劲。
很快就到了展会，我们虽然态度很好，但产品真的是做不出来，领导也没办法就让鹏哥设计做了一堆图片拿去用了，说图片看上去比现场演示产品要强得多，还买了一台智能的摄像头贴上了公司的 logo，计划是吹嘘自研的安全监控系统。
这段时间由于太忙，根本没顾上新来的同事小凯，而我被起诉的事情的直接原因，很可能就是这段时间她捣鼓出来的。
09 人心叵测之内的意料之外
有一天公司的项目经理明哥，来到领导办公室，说看到其他公司都在用智能设备做环卫工人的工作效率监管，好比说摄像试试计算的头人脸离岗检测等等，并提到既然公司有研发部门，能不能开发一个摄像头，并拿出了一个小米摄像头说自带人脸识别。
不出所料，我被叫到领导办公室讨论这件事。说他们已经买了一堆小米的摄像头，让我们给摄像头写个算法，识别我们的人有没有在监控区域内，哪个人在什么时间离开了多久等等，最终算在工人的绩效里面。
oh, wait a minute.
摄像头、人脸识别、人体识别、实时计算、报警通知、绩效考核 … 这不是个小活啊，我们团队开发就这几个人，还都扑在展会前的准备上，况且小米摄像头都封装好了怎么做算法，至少是带编程能力的海康啊。
我就把上面的话委婉地告诉了明哥和领导，他们觉得我是在推辞，认为我是不想干，直到我说出来一个带编程能力海康摄像头价格的时候，他们才停下来，改成让我做个 App ，所有人手机安装 App 后自动定位，在地图上画出地理围栏，离开超过一段时间就认为是离岗，给相应的负责人通知。
看来这一下子是跑不掉，这个活是落到我头上了。我就调整了下工作，腾出一个前端就开始用 uniapp 写写试试，并且给领导和同事提前说明了用安卓设备实验一段时间，项目就交给了新同事小凯来负责试试，整个过程中大家都很忙。
做了半个月临近交付，测试的时候发现系统根本不会给一个 App 不停地地上传 GPS 数据的权限，而工人一天要工作很长时间，半小时就会失去定位，产品稳定性存疑。
明哥没两天就来给领导抱怨，说这个 App 苹果手机安装不上、工人用不了、定位不准等等问题，说这东西拿出去让人笑话。敢情是他们就根本没听我之前给说拿出一段时间来测试的话，才几天看不到效果立马来打小报告了这是。行吧，这事到此我就直接给回绝了，不干了，谁爱干谁干。
回到为什么小凯会搞我的事情上来。
新同事小凯在展会之前，似乎是我们在垃圾转运站被领导否定而加班工作的那段时间，领导跨过了我直接给她安排了不少工作，让她去做财务部门的数据整理。她有权限拿到了一大堆财务的数据文件，领导让她做多几层数据穿透，拿到可供决策的数据。
既然她在做自己的事情，那我就回头去干我们自己的工作。不知道是她认为领导直接给安排工作就是升职导致自己膨胀了，还是对部门工作内容有所不了解。在她整理差不多之后，就来咨询这些功能写代码好不好实现。我们分析过后，有些功能并不是很好实现，她就说「Excel 都能实现的事，你们专业的技术写不出来？笑死了」，这话竟然怼得我哑口无言。
后来小凯在做汇报的时候，领导说了句这次她整理的数据和算法需要技术都写出来做成产品。好友王哥就问了个问题，说这个数据结构不合理，无法落地，因为之前对结果计算方式的问题，跟表格的统计不一致。
小凯一下子就恼火了，说「我可是不带休息的干了俩星期，你不能否定我的工作啊」，然后就打找领导说情，领导因为有客户就没搭理她。她立马就跟疯了一样，开始嗷嗷大哭，从会议室摔门出去，去我王哥的工位上拍打他的桌子，大吼说「王 x 我 x 你妈」，然后就离开了办公室。
当时我还处于一脸懵的状态，王哥好心还出门找到了她安抚了很久，回来给我说没事了。个把小时后，小凯笑嘻嘻地回来了，也没看我们，径直坐在她的工位上，一句话不说，就是一脸笑嘻嘻。
「我把你们都卖了」，小凯走到前端小张旁边的时候，弯下腰在他耳边说。
领导忙完回到公司，就把我叫到他办公室，就在我离开工位的那一刻，公司法务就立马拿走了我的电脑，但当时我有个递归算法很快就写完了，数据都提交上去了，导致就这几行代码在刘哥接手后一周都没解决掉。
到了领导办公室，他桌子中上有好几摞纸，抬头都是 xx 公司起诉我跟王哥的，下面都盖着红章，具体内容我是没仔细看。
「我准备刑事起诉你们，你们涉及盗窃商业机密和侵犯知识产权，你好好配合，我可以考虑考虑」，领导那双原本就大而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10 上了两年半公司勒索我们 15 万现金
我跟王哥是分开跟领导谈的，后来了解到他对我们俩说的内容都差不多，可能公司是想各个击破，用囚徒困境的方法来拿到相互矛盾的信息吧。
不过在谈话的过程中，我确实是已经慌了，领导一上来就说「楼下就是派出所，今晚你就不用回家了，你父母就等着进监狱看你吧」，没啥法律意识的我立马就乱了阵脚。
谈话中都是领导在说对我们怎么好怎么宽容，但我们竟然这样对待他，让他很心寒的话。委婉地威胁我让我说出在公司上班时间干私活的事情，我只能咬死说真没在公司干，怎么着这也是实话，上班都要忙死了。领导看我怎么都不招，他就拿出在网上检索到的我注册公司的信息，说「你都注册公司了，还有啥不敢」。
我说：「这两码事，我注册公司又不犯法。」
领导看来是有准备，说到：「你注册公司了，而且形成了软著知识产权，就表示泄漏了公司商业机密，你们几个股东都不是本公司的人，这事我下去报警就能马上把你抓起来」。
这句话确实唬住了我，领导接着补充道：「你们几个股东都要一个个被起诉，等着吧，我要把你们所人有在行业里面都给搞臭了，让你们接下来生活都困难。」
我就沉默没说话，说得多错得多。然后领导就开始数落我。
「我就差把总经理的位子给你了」，「来公司的这两年你啥都没做出成绩来」，「非常多人给我告状，我都不信，没想到啊」，「判刑一般是三到五年起，你看着办吧」等等，后来想起，毫无逻辑可言，纯粹是在威胁。
但我也不懂法律啊，谈完我就去找王哥商量，希望公司不要报警解决这事，但实际上公司的活我们已经忙到自己的产品半年都没更新发版了，似乎唯一出路就是我们承认，公司就不追责了。我们讨论了很久，决定帮领导把公司内的项目做完，半年时间，不要钱。
于是我跟王哥一起拿这个条件去找领导谈，领导同意了，说即便是这样公司也不能再留下我们，明天来办交接。然后之前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似乎是来强调公司对我们的期待与当下的失望。
晚上我们拾掇完自己的东西，装进箱子里，搬着箱子在酒吧喝到后半夜 …
第二天我们去交接工作，唯一的期望是能拿到干净的离职证明。
领导让我俩把所有的工作交个另外的服务端开发刘哥手上，只有俩小时时间。于是法务把电脑还给我们，在旁边录着屏幕。人事也打开了录像，让我们交接，说电脑除了个人信息之外的其他材料不准碰。既然时间短，我就把类似阿里云、七牛云等等账户权限都转移给他，然后说一下我做了哪些工作，用了哪些语言和思路，时间就到了。
交接完，领导来了一句，你们录个承认自己上班干私活的视频吧，录完我们才能谈下面的，谈完签完这事就结束，不跟你们争了，给你们离职协议。我们为了离职证明，就在视频中就被人事引导着，被迫「承认」了上班干私活。
谁知，录完视频，翻脸不认人了，领导走了出去，董事长进来了。
公司的董事长是位女性，为人极度刻薄，办公室有一丁点灰尘，就会指着鼻子尖着嗓子大喊，全部的人都放下工作去打扫卫生，还要挨批评。还有一次带了人大选举，由于公司人多，她要求所有人只能选她，帮她选上区人大代表。我个人跟她几乎没什么交集。
董事长来了，端端正正地坐下，然后用极其刻薄尖酸的话挖苦我们了半天，我们就啥也没说，以为说完了就能拿到离职证明。
谁知，她说：「我跟你们部门全部的人沟通了一下，他们全部都不同意你们俩继续做公司的项目，你们怎么为人的呢做到这个地步。不说别的了，你们赔钱吧，15 万，要不咱就对簿公堂。全公司除了我跟 x 总就你俩工资最高了，我这么信任你们，你们居然这么对我，15 万都太少了，你们根本不值得可怜」。
我俩懵了。
说是公司法务在楼下已经在草拟赔钱的合同，董事长说给我俩一小时考虑时间，过期不候。我俩红着眼框翻了手机里所有的银行 App ，看了看授信金额，就差一点就要点下借钱的按钮了，就在这时我想起之前认识的一名律所合伙人。
我出门给他打了个电话，就当前的情况让他给我点意见。他给我的意见是我的行为时完全合法，构不成任何刑事理由，民事也没那么容易告起来。我告过谢，就没回公司，但由于我手上没有劳动合同、保密协议和员工手册，就好言相说我在银行办贷款，让人事拿出来，全部手机拍了照。
人事离开的时候告诉我，董事长还在等着我回去签字呢。既然我手上有了材料，我就说：「签你大爷，我找律师了，法院见吧」，人事看了我一眼没说啥就回去了。
直至后来，我才了解到，那天我们在交接之前，公司领导跟我们部门其他人开了个会，一是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顿说，写代码的没个好东西，全员无条件降薪，二是问问公司项目交给我俩干的意见。在会上，小凯给领导说，肯定不能让我俩干，他俩留了坑公司不久赔大了，必须让他们赔钱，其他同事说了些好话但领导就是不听，全程都只听从小凯的意见。我听完这事儿后，觉得小开跟领导关系过于不一般了。
11 既然谈不拢那就法庭见吧
隔天一早，我去了律师朋友的律所，找了刑事和民事两位律师把我们所有的情况全都说了一遍。他们全程听上去好像是在听故事一样，觉得不可思议，听完都笑了。他们给的建议，是再去公司多录录音，留存一些证据，而且公司尚未解除劳动合同，这段时间还是需要去公司打卡的。
我跟好友王哥就去了公司，一进公司就是被法务跟人事的轮番轰炸，说我们不守职业道德，做人无底线等等，王哥都用手机录了下来，总之说的都很难听，让我再听一次我宁愿挨一顿打。
在跟公司又领导谈的时候，我们跟领导商量说我们工作工资也不高，手上根本没有这么多钱，既然没别的选择，能不能否分期付款，领导想了想，说这事没余地只有赔钱这一个办法，分期付款这事儿也得到了领导的批准，这 15 万可以分期转给公司。
我俩也不想在公司待着，电脑没收了，整个工位空空的，不干活的话公司就拿到了把柄有权直接开除。领导看到我们坐在工位上，就把我们叫过去说赔钱的事，说这 15 万块钱必须要赔，他自己也有责任，他自己管理不当已经赔给了公司 5 万块钱，所以我们要是不出钱就是不厚道。
当然这些内容都有录音证据，不过直到现在，我都不敢说出去这事儿的具体内容，跟这样的领导跟了两年，说出去都被人笑掉大牙。
我跟好友王哥觉得在公司干坐着也不是个事，由于公司没有年假的制度，我们在钉钉申请的时候，特别标注了年假的事情，看看什么反应吧。就出去溜达了一圈，再到公司，领导看到我俩就直接火了，说我俩故意拿年假恶心他，各子办各自的吧，什么分期也别想了。法务就给我们发了一张特批年假的通知，盖着公章，说这俩月工资不发，就当补偿给公司了，另外的 15 万尽快交上来，另外特批给我们放了十多天年假。
为什么年假要特批呢，法务说原因是我们故意拖延进度、盗窃知识产权和商业机密、与他人合伙在外设立公司等等，上句不搭下句逻辑都不清晰 … 于是我就莫名其妙多了十几天年假，但后来才发现这十多天都没有算工资。
在跟律师的咨询之后，我们已经不再是那么好忽悠的了，拿着这张材料我俩就直奔区劳动局。劳动局负责人给我们说，如果这个月没发工资就直接仲裁，并帮我们梳理了整个事情，给了我们仲裁的模板文件。
出乎意料的是，到了月底最后一天快下午五点了，本来已经写好了没发工资的仲裁申请，我居然收到了工资。看来公司也开始认怂了，接下来就看看最终解除劳动合同的时候，公司会怎么对待我们了。
到了解除劳动合同那天，领导非要给我们加上窃取商业机密、在外设立公司和故意延误公司业务等原因的开除通知，字里行间的说法可谓是极其难看，里面还说即便是离职了，公司依然保留起诉我们的权利，态度非常之强硬，还说已经是找了中央电视台的两个律师团队来起诉我们，直到把我们弄到监狱里面去才满意，这期间仅律师费就让我们赔个倾家荡产。
我们实在是忍无可忍，被欺负到这种份上了，要么是我们是真的愚蠢懦弱，要么就该直接跟他们干到底，我们就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
在准备找仲裁的这段时间里面，真是整晚整晚都睡不好觉，天天重复地去面对当时被领导和法务整理出来的文件材料、回忆他们的态度，那些让人发指的恶心的话天天萦绕在耳边，不断地经历伤害过我们的言语。
还担心公司会来家里来报复，我在家门口装了一个家用摄像头，对准了门口和楼道，天天回家路上都担心被人跟踪。一段时间后，到公司附近的区域都是提心吊胆，恐惧和焦虑支配了这段时间的心理状态。再往后，一提到办公室几个字心里都十分抗拒感到极度的厌恶。
这段时间里面，我跟好友王哥一起，来回了咨询了不下十几位律师，最终请了比较著名的劳动方面的律师团队，帮我们把劳动文件、威胁文件以及录音等整理了一下，计算了赔偿金额，就去当地的劳动局立案了。律师给我们说，遇到这事儿就不应该憋着，受害者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出门，巨大压力造成了病态的心理，而施害者却依然在外面大摇大摆大吃大喝，这不是搞反了么，我们律师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施害者给送进去，受到应有的制裁。
七月份立的案，九月份开的庭，庭上对方律师依然是无理取闹，似乎是打点好了关系，最终判决公司赔给我们一人一千来块钱，我们很生气，律师也表示免费帮我们打完一审，于是我们就递交上去了不服上诉的申请。
12 一个案子变成了三个
我就耐心等待法院开庭审理，以为事情就此会有所转机。
直到十月份的一天，我在买东西的时候发现银行卡被冻结无法使用了。我打电话问了银行，客服说是被区人民法院给冻结了；我又问了下法院，法院告知我是被公司起诉了，要求赔偿公司 37 万元，为了保全财产申请了财产冻结。
37 万元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我又开始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陷入了抑郁，什么都做不了。直到法院给出判决之前，我都一直十分焦虑，然而庭审中，还出了新的幺蛾子真是给我开了眼。
我拿到寄来的盖着章的传票时内心极度慌乱，家里人得知此事之后，帮忙找到了一名律师，说是快要退休了应该比较有经验。我也没管他是做刑事还是做民事，了不了解劳动法规等等，就签了合同，让他待我去整理分析证据。
对方起诉时提交了六份证据，一份是盗我笔迹签字的采购合同，一份是公证处公众的我注册公司的证明，剩下的都是劳动关系证明材料，起诉原因是因为我在外注册公司延误了公司工期，导致公司给甲方赔了款，说这些钱应该我来承担。
律师的意思是，我先整理好之前的工作交付证明、打卡日报等材料，证明了工作期间正常按照领导安排工作。但竞业协议里面公司有一条是「禁止员工在职期间全球范围内注册任何形式的公司」，这一条无法避开，让我做好可能的赔钱的准备。
那真是一段黯淡无光的日子，跟同事整理材料，沟通进展，谋求出路。王哥一样也被起诉了，他金额比我少一些，冻结了大约 27 万元。
到了临近法院开庭，法官组织又交换了一次证据。对方提供了好几档案袋的材料，里面大部分都是一些我没见过的合同，以及他们自己名下公司相互签字的合同，目的就是来证明我给他们造成了损失。我的证据里面就是正常工作的证明，以及能证明项目延误是公司领导责任的聊天记录。
马上就开庭了，律师发来一份答辩状，让我改改。
一审是周五下午三点开始的，我提前跟律师说好，结束了告诉我具体的情况一起吃个晚饭，他满口答应下来。
一下午没消息，我下午六点就打车到了法院门口，由于是冬天刚下了雪，我就在围着法院溜达，心里十分焦急。一会儿王哥也来了，他也想了解什么情况，毕竟我俩的案子是绑在一起的，法院不可能判出两个不同的结果来。
在寒风中等到了晚上八点多，期间给律师发的微信也一直没回复我，我忍不住就打了个电话。电话刚响了两声律师就接起来了，我以为还在庭审，就问是否方便，没想到他居然嘻嘻哈哈的说「我已经在家吃过饭了，你还没吃吗」。
我瞬间火就上来了，律师说半小时庭审完，他自己就走了，没注意到我的微信。
我压住怒气，问下了庭审情况，并要了庭审笔录。没想到律师竟然是照着我写的答辩状一字一字读出来的，面对对方的质问全部保持了沉默，答辩状上没有准备的辩论也保持了沉默，而且主动认可了公司的后来伪造的文件。
他的意思是为了我好，争取让我少赔点。我就问他，我大约赔多少合适，他说十万吧，我又追问是怎么计算的，他说他觉得这个数。
我挂掉电话之后心里就想着，完了，筹钱吧，碰上个混蛋律师，他估计是同时也拿了对方的钱。
周六我联系了律师朋友帮我分析看看案子还能不能翻身。他看了庭审记录后觉得希望不是太大，很多关键的材料都认可了。而且他也不愿意接手这种二手案子，影响他的胜诉率。
无奈下联系了最早帮忙做仲裁的律师，由于她经验丰富，自然价格就贵出不少。周天我跟她说完情况后，她仔细阅读了卷宗表示，她交给她处理问题不大。我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当场签订了合同，转了律师费用，就重新开始整理了案子。
周一一早趁着法官刚上班的时间，我打电话说换了律师，剩下的交给新律师负责，委托协议马上就递交过去。
很快，律师就给我找了很多材料，比如最高法的 190 号指导性案例、市里下发的工资条例等等能支持我的法律条款，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不再害怕他们了。律师也给我做了不少心理工作，让我更好的应对诉讼和生活，这方面对我确实帮助很大。
过了半年时间，到了七月份，在我们的努力下，一审第二次开庭，我也当了现场，面对对方的无理的问题和伪造的证据，我们拿出来合规合法的法律条例，无论是辩论还是证据，明显地占据了上风，法官也在朝着我这边讲话。
又过了三个月，法院下达了最终的判决，驳回的公司的起诉。王哥的仲裁案子中，劳动合同有很明显的伪造签字，庭上他申请了笔迹验证，法院当场封存了合同送到了重庆的某个司法机构去做验证。我的仲裁案子应该很快就会开庭审理。
一审公司当然不服，案子继续送到了市级人民法院。
我在补缴了二审的律师费之后，律师建议我等消息就行，对方没有新的证据就表示二审不会改判。十一月下旬，二审宣判，结论是维持一审判决，并该判决为最终判决不容改判。
至此，我已经在道德和法律上洗清了公司所谓的不道德、窃取知识产权等恶意攻击，折磨了一年多的案子终于告一个段落。
13 后记
在我离开公司后，跟小黄同学一起吃了几次饭，他偶尔也会提起走之后公司的一些变化。
根据他在喝酒时候提到的，我简单整理了一下。
第一，公司把人事全部开除了，说是能力不行，招人不会把关。辞退后她们也去仲裁了。还开除了几个财务，因为她们有帮别人做代记账，公司接受不了这种做副业的行为，公司开大会强调了只能有一份主业才符合职业道德。
第二，公司领导和董事长俩人通过了高才计划全家都搞到了香港身份，申请高才计划的门槛是年收入 250 万港币以上，一想到谈话的时候说我是公司收入最高的，其他同事一年拼命工作都还挣不了几个钱。对这种把员工当奴隶的资本家深感厌恶。
第三，虽然公司之前威胁给全部技术开发降薪，当场引起了众怒，两天后又涨回去了。
这让我想起，之前咨询律师的时候，律师给我说「很可能公司是借这个理由把你开了，公司是在卸磨杀驴」。现在看来的确是，公司留下了我的录音，为的就是留下证据避免法律风险，从离职证明就看出来，公司给了我一张很干净的证明，说我职业发展原因提出离职。如果我没仲裁他，他们也不会起诉我，为的就是把我从公司开除。
感觉我梳理的这些文字就是一面镜子，让我站在事件已经结束的角度回看，重新感受一下内心的变化，看到自己当初面临一切未知时具体的恐惧对象，看到哪些人、哪些方法可以被总结，哪些想法后续不应该留在脑子里。
在写这些文字时，我没有生气，也没有埋怨自己，似乎是应该记录下来作为自己的一段过往，用冷静客观的视角写完，在发布出来之前修订了好几次，感觉自己就像是局外人一样看着事情发生、经过、结束。
能扛过暴风雨的人，靠的不是雨伞。
希望本文也能给正在阅读的你带来一些思考，这样我的经历就能被更多人人看到，就不会让我的痛苦被白白浪费。
我在离职之后，就在持续更新「独立开发的100个思考」专栏，把自己对独立开发的思考写成了100篇文章，希望你能多多支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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