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献给一位至亲至爱的老人-我的爷爷,以一个孙子的口吻叙述我所知道爷爷近二十八年的生活经历。。。。。。
我们大家庭在一个叫园艺场(早些年叫张桥)的小村子,顾名思义村子里乡亲们很多都姓张,还有部分姓唐。整个村子呈长条状分布,主要为三横一纵,从张桥走进来就到了第一行,人口数量在三行中排第二;第二行与第三行之间是小菜园,第二行人口数量最多;第二行与第三行之间是小河,第三行人口总数最少,第三行之后就是农田,之后就是另外一个村。
爷爷一共有七个孩子,五儿两女,其家位置分布类似“米”字型。两个女儿在两个斜边,五个儿子呈十字型。我爸在我们大家庭排老六,上面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我有很多堂兄弟姐妹,年龄跨度很大,大姐的女儿都准备去读大学了,最小的弟弟还开始上小学。
从我有记忆起,爷爷养了很多鸭子,院子里有一个豪华的大鸭棚,每天我很早起来就去鸭棚捡鸭蛋,那一窝一窝的鸭蛋,看着收获满满。我会将鸭蛋捡放到两个竹框,然后爷爷会将竹筐放到自行车上,我坐到中间,一起到街上去卖给一个专门收鸭蛋的地方,然后再去早餐店吃早餐,一般都是我一个人在那里吃,爷爷自己去买菜。每次我心里都有点害怕,怕联系不上爷爷,自己身上也没钱,被别人扣在那里,现在想想真是有点好笑。我会跟着爷爷或者奶奶一起去放鸭子,奶奶拿着一根长竹竿不断的赶鸭子,我走在后面。我们会在院子里摆放很多容器,用于给鸭喂食,一般都是给鸭子吃饲料,偶尔会去挖蚯蚓,还有时会去河里打捞一些浮萍。后来喂了一批新鸭,新鸭最初生蛋比较随意,可能在河边某个地方就下蛋了,所以我当时有个艰巨的任务,每天早上去河边寻觅鸭蛋,每次都还收获满满,感觉自己立了大功。在爷爷养鸭期间,我最怕的就是下雨,因为每次下雨的时候,鸭子不容易自己回家,得要爷爷奶奶都出门去赶它们回来,所以在此期间都是我一个人在家,心里既担心又害怕。听说有次和奶奶一起出门赶鸭的时候,奶奶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走,结果滑到河里去了,幸好还是奶奶用长竹竿将我拉起来了。随着时间推移,院子里的鸭子越来越少,竹篓里的鸭蛋渐渐没有了,爷爷的养鸭经历也成为过去式。
我们村在若干年以前会大量种橘子、橙子和梨,主要以橘子为主。我会在橘子将熟未熟的时候,就开始在田里偷吃,有时候爷爷也会摘几个裂开的橘子给我尝尝鲜。每次到了橘子成熟的时候,整个田野里全是橘色,这个时候爷爷就会将剪橘子枝的剪刀找出来,将树上的橘子一颗颗剪下来。以前会几家为一个单位,会有人开着卡车来收橘子。当然,也会留一部分给自己吃,这时爷爷就会整齐的将橘子摆在家里,有时候会在橘子上药水,用于防止腐坏。烂橘子基本都是爷爷承包了,我都是吃的好橘子。我们村每家基本都有橘子,在过年的时候,我还会将橘子肉掏空,然后用上几根铁丝,橘子里放着蜡烛,做个小灯笼,烛光透过橘皮,格外亮。我们当时每家每户都能实现橘子自由,每次吃到牙酸,都不能吃饭。爷爷剥橘子的手法与我不同,我们一般都是朝上最软的地方开始剥,然后整个橘子皮都撕碎,而爷爷剥橘子是从底部开始,然后会剥成宝莲灯型,小时候我不觉得有啥不同,之后我自己细想了下,觉得这样剥法可以很好保存没吃完的橘子,而且还方便清理。当然,这个问题已经无法确认了,所以我也不知道爷爷是处于习惯,还是已经很早就考虑到了这些优势。当然,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现在剥橘子已经完全继承了爷爷的手法。后来村里的橘树慢慢变老,橘子长的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人将橘子砍掉,开始种一些其他的农作物。我们家还是有橘子吃,因为爷爷在我们的小菜园中了几个橘树,一直到我读高中和大学的时候,依旧有时从家回学校的时候,会带上一袋爷爷准备的橘子。我现在几乎不怎么买橘子吃,因为我觉得最好吃的橘子在园艺场。
某年我们家开始盖房子了,和三伯家一起盖,所以还是个大工程,盖房子都是一砖一瓦砌起来的。当时会用卡车把砖运过来,然后全部倒到路边,这个需要将杂乱无章的砖一块块的摆好。这个时候爷爷就开始实行奖励制度,会事先与我谈好价钱,搬多少块砖给多少钱。于是我乐此不疲的做着搬砖工作,同时还会请村里的小同伴一起帮忙,然后分点小费给他们。每次最开心的就是搬完砖后去找爷爷结账,我总会高高兴兴的拿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去小卖部买上一根冰棍,当然爷爷有时候也会给点钱去要我给其他工人买冰棍,这样我也能混一根吃。我们家的砖在我们村里总是摆的很整齐的,这离不开和爷爷的同心协力。同时,我也会协助帮忙提水泥桶,打扫清洁等等。再到后来,看着木匠师傅们做各种木质家具,然后整理各种木屑,这些木屑对于做饭引火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就这样,我们住进了水泥房。
我很早就被爷爷教着学会储蓄。当时我还在读小学的时候,记得每天是一块钱的零花钱。之前爷爷会征得我同意后,每天只给五毛钱,然后还存五毛钱在爷爷手上,爷爷会记账,等到我需要的时候随时给我。后来还实行了以钱换物的方式,爷爷自己会买点小零食,然后每天给五毛钱,同时给点零食,由于零食是按批发价购买,所以相对我自己拿钱去小卖部购买还是便宜的,这样每天我得到的其实是大于一块钱的,能保证有零食吃的同时,手上还有点现金。后来我在爷爷那里的存款越来越多,爷爷给我做了个小木箱,然后帮我买了把锁,我就会把存款都塞到了小木盒中,任由我支配。小木盒一般放到我睡觉的床底下,有时候会拿出来清算一下。以前爷爷的钱都是用个小塑料袋装着,每天都会帮我们换上零钱给我们,从来不拖欠。
小时候最高兴的事当然是过年。爷爷每次过年总是会买一大袋瓜子和一些麻团,当然也会给我买上一点“飞毛腿”牌烟花和一些擦鞭。每天我都是一个口袋装鞭,一个口袋装瓜子。每次年夜饭吃完,爷爷就会给红包啦,红包也从五元、十元、二十元、五十元、一百元逐步提升,紧跟时代发展。以前爷爷吃完年夜饭会喊上村里几个老爷爷,在家打打桥牌,我总是会坐在傍边看着,当然一直没能看会。爷爷的年夜饭后活动也逐步由打牌变成看看春晚,再到后来的早早休息,娱乐项目逐步减少。
爷爷是一个相当优秀的丈夫,对奶奶是极其的好。从我有记忆起,奶奶总是身体不好,身体各种不舒服。几乎每间隔几天,就帮奶奶买些膏药和药丸等,过年也会请人熬药膏子给奶奶吃。有些奶奶够不着贴膏药的地方,爷爷也会经常帮忙贴。夏天的时候,也会帮奶奶房间里早早的点上蚊香。不知从何时起,奶奶因手脚不便开始不做饭了,后来洗衣做饭等一切家务的活就落到了爷爷身上。再到后来奶奶身体疼痛愈发严重,爷爷总会骑电动车载着奶奶去各种地方看病,也会每天给奶奶配好药。
爷爷是个“会计师”。爷爷有许多自己的小本本,都是记满了各种账目。记得每次从集市回来,爷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自己的几个小本本,开始各种记录,书本xx元、文具盒xx元,还包括各种报名费、资料费、新衣服、牛奶钱等等,事无巨细,只要是花了人民币的,统统记录。后来,爷爷不记录我们的花费了,因为我们的账单不需要爷爷支付了。爷爷开始记录奶奶各种看病的记录,包括xx日期、在xx医院、买药xx、挂吊瓶xx等等,每年也都会汇总。
爷爷心里有一盏天平,我和媛姐在两个托盘上,天平能平衡。不管逢年过节还是日常开销,我和媛姐所有的东西都是等分的,包括水果、月饼、牛奶等等,甚至包括一些好吃的菜。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爷爷从街上买回卤鸡,我和媛姐在吃的时候都是每人一块,你吃一块我就得吃一块的,我们连一只鸡都能分均匀,更何况其他的呢?
后来我慢慢去初中、高中,回家相对减少了,可能每月回去住一住。那个时候会在门口一起站一站,爷爷会问一问我的成绩,然后再随便聊一聊一些家常。之后我去读大学和研究生时,基本都是一年回来一次,都是过年回去几天。都会在一起吃年夜饭,然后有时候一起看看春晚、电视新闻,聊一聊我在大学都做些啥,每次走的时候再去打个招呼。
2020年发生突变,我在某天睡着之际,听到爷爷在喊叫,赶快和爸爸一起下去找爷爷,发现倒在洗手间了,我们一起扶到椅子坐着时,半边身体已无知觉,后来救护车的人说是中风了。从此爷爷任何事情不能自理,吐字不清,性情变化很大。那段时间,我哭了好多次,感觉爷爷太受罪了。最初是五爷在照顾,后来几个儿子每人各照顾半年,轮流着换。对于这种病,其实对病人及照顾者来说,都是折磨,都没得办法。2021年春节,爷爷过生日当天,我定了个大蛋糕,因为我怕可能以后爷爷就吃不上了。
2022年8月19日早上,我接到爷爷去世的消息,控制不住的落泪。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心理早就开始建设,没想到真来的时候,还是心痛。在家待了四天,将爷爷送下葬,这期间我几乎没怎么哭过,因为觉得在爷爷生前,我在自己能做的范围内相对做的还可以了,坦然接受这一事情。但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又落泪了,回想起了以前的林林总总,觉得爷爷的一生很长,也很短。
我有幸参与了爷爷近三十年的生活,而真正紧密生活的可能是在读小学的六年,其他时间相处较少,都是聚少离多。现在回想起来,我的一些做人做事的风格深受爷爷的影响。我写这片文章是希望记录一些与爷爷一起的经历,当然这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我拍以后年纪大了,自己都不记得这些事了,我希望能将这些事情讲给下一代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