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外公

外公于2024年2月21号，农历正月12日过世。

凌晨5点48分，我还正睡的朦朦胧胧的，突然手机响了，睁眼一看，是妈妈的电话。

这。。。妈妈没事肯定不可能这个时间点打我电话的，难道。。。我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

由于我的小孩是2023年12月26号出生，23年下半年，妈妈就一直在深圳照顾我妻子和孩子。到过年的时候，孩子还不到两个月，太小了，湖南老家又冷，年前刚刚下了雪，回湖南的高速还结冰了，很多人被困在高速上，本来我们是计划不回湖南老家过年的，让爸爸过年前也来深圳，我们一家就一起待在深圳过年。

但是情况有变化。

初一打视频电话给外公外婆拜年，晚上妈妈和姨妈就沟通了外公的情况，已经不太好了，妈妈也是忧心忡忡。

妈妈想让外公去住院，姨妈表示外公自己不愿意去住院，就愿意在家里待着。

初二晚上，妈妈又和姨妈通电话，姨妈表示外公情况很不乐观，不知道还能熬多久，我们家最好是回去一个人，也好有个照应，要不然，姨妈姨父两个人每天日夜在那里照顾，他们自己身体也熬不住。妈妈担忧更甚了，我们一家多番商量之后，觉得还是由爸爸妈妈回去，我，我妻子，小孩，三个人不回去。并且马上把爸爸妈妈的高铁票，汽车票都买好。准备初四回，因为只能买到初四的高铁票。

初三一大早，妈妈又和姨妈通电话，应该是细说了外公的情况，初一初二应该是只说情况不好，没有细说怎么个不好。据姨妈所说，外公那几天的情况其实已经急转直下，非常不容乐观了，非常非常瘦，不吃东西，是吃不下东西，每天仅仅喝一点点牛奶，不怎么睡觉，没有力气，大小便也不能自己解决，因为瘦，没有力气，别说走路，仅仅是抬腿都已经非常费力了，话都不怎么愿意说，有时候我姨妈问得多了，他会用微弱的声音说：你别和我说太多话，我说话非常费力，没有力气说话。姨妈为什么有时候问得多？因为姨妈时不时的需要问一下外公想不想吃东西，要不要大小便，要不要换一个姿势躺着，等等。而外公，更多时候是用摇头和点头示意。

妈妈得知这一情况，非常心急，火急火燎的就要收拾东西，并且喊我们一起回家。对父亲的挂念这个时候已经超越了对孙子不适应湖南冰冻天气的担心。马上收拾东西，十点左右就动身，驱车回湖南老家。

忙中有错，走到半路上，发现竟然没有带小孩的大包的纸尿裤，只有之前放包里的三五片了，气的我，那个后悔啊，怎么就不多检查一下呢？到家了是可以买，可就这么几片纸尿裤，都不够在路上用的。幸好，途径某个服务区休息的时候，在我特意留心之下，还真让我发现了一对夫妻，带着差不多大小的，也就不到两个月的新生儿。询问和请求之下，这对好心的夫妻赠送了我们五片纸尿裤，我说我出钱买，但是这对夫妻拒绝了，说也没几个钱，他们带了足够多的纸尿裤，就直接送我们了。这五片纸尿裤够我们在路上用的了，真的太感谢这对好心的年轻的夫妻了，这位小哥开的雷克萨斯。

长途开车远行，大人也不会感觉多舒服，但是最难受的还是小孩。不知道是晕车还是怎么的，一路上小孩就是睡的多，不怎么吃奶，直到到家下车后过了一两个小时，一次性吃了100毫升奶，还嫌不够，还想吃，妻子不敢喂了，怕一下子吃太多容易吐奶。

晚上9点左右到湖南老家。马上到外公外婆家看外公，看到外公，妈妈就不禁潸然泪下，外公那叫一个骨瘦如柴，字面意思的骨瘦如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不是很够，只能在沙发上躺着。。。我问外公想不想吃点什么东西，外公说不饿啊，我又问外公要不要睡一觉好好休息，外公说睡不着啊。姨妈和姨父一直都在外公家，当晚，我爸爸也就留在外公家照应了。我和妻子和妈妈回家，由于要照顾小孩，吃饭，喂奶，换尿布，而且家里到处是灰，稍微打扫一下，躺下休息的时候，已经凌晨2点了。

第二天也就是初四，我们一家又到外公外婆家。虽然外公骨瘦如柴，但是情绪还比较好，声音虽然微弱，但还是问我，在外面上班是做什么，我回答了，又问我妻子上班是做什么，我也回答了，其实这些问题他以前多少也问过我，可能是忘记了吧。过了一会，外公又让我喊来姨妈，我还觉得奇怪外公怎么突然要喊姨妈过来，结果外公说，来来来，你从我口袋里拿钱出来，帮我给小宝宝包一个红包，要包770，现在不流行逢8了，七是上，八是下，七上八下嘛。我也不知道外公是在哪里听到的这些。然后外公跟我说，你一定要带好小宝宝，让小宝宝茁壮成长！

泪目，以外公当时的状态，说是油尽灯枯也不为过，但是外公还是想着我，想着我的小孩，还一再叮嘱我要带好小孩！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我只知道我许久不曾使用的泪腺有点发胀的感觉。

接下来，我们又都归于平和，外公还是时不时的喝点牛奶，时不时的需要帮忙小便。

日子也就这么的过，妈妈晚上在我们自己家帮带小孩，白天有时候去陪陪外公外婆，爸爸整天长时间都在外公外婆那里，偶尔回来洗澡换衣服啥的。

时间来到初七，由于我初九上班开工，初七就得出发了，要不然初八出发，路上堵车，初九都到不了。果不其然，初七早上8点出发，路上一路堵车，走的二广高速，碰到个隧道必定堵车。初八中午12点才到达深圳居住地。

我是和表哥表弟一起到的深圳，没有带小孩一起是因为几个原因，一者小孩初三才长途坐车，如果初七又长途坐车，怕他受不了，二者说不好听的，外公的身体状况，不知道可以熬多久，有个万一，我的小孩又要多坐一次长途，也怕他更难受，三者也计划了如果外公身体尚可，下个周末我再回去接妻子和小孩。

我没有一起待在老家也是因为一者呢需要上班，待在老家也不是个事，不知道需要待多久，二者呢待在老家完全没有事情，难道就坐等着外公走？我个人认为，这样子对外公多少有点不尊重。

然而，我到深圳才上了3天班，第四天天还没亮就接到妈妈的电话了。

一声叹息，心怀悲伤，遗憾，惟愿外公一路走好，来世一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没病没灾。是的，外公外婆平常都是不相信轮回转世这一套说法的，我小时候他们也这样教导我，但是此时，我多么希望真的有轮回转世啊！这样，外公虽然离开了我们，但是，在另一个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以一种全新的，生机勃勃的姿态，依然健康的存在着。而不是，那个在几乎油尽灯枯状态下，还谆谆嘱咐我一定要带好小孩，还挂念着我的外公，的意识，的意志，从此消散在天地间。

马上联系表弟，告诉他这个消息，并且让他也收拾东西，我马上就开车去接他，然后一起回家，送外公最后一程。

由于是正月12日，深圳到湖南，这个时间这个方向，高速上基本没车，一路都很顺利，早上七八点出发，晚上不到六点就到家了。我和表弟直接到的外公外婆家里。

我们到的时候，灵堂已经扎好，已经有地方族里的亲戚在帮忙了。

走进灵堂，看到黑色的棺木，而我的外公，已经穿戴好寿衣寿帽，就静静的躺在棺木内。

外公的棺木是自己准备的，几十年前就开始准备了。我很小的时候，外公外婆家旁边就有好几颗很大的椿木，外公说是好几十年前就种下了的，在我小时候那会，就已经长到一人无法环抱了。在我十多岁的时候，外公就把几颗椿木都砍了，那个时候我特别不理解，觉得树木长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砍了。外公外婆说要用来做老材，那个时候不懂什么是老材，后来知道了。

其实我从小时候起，看到棺木就会有点怕的感觉，记得小时候，有一副棺木一直摆在外公家放杂物的棚子里，棚子里放着各种杂物，木材之类的，甚至给小狗在旁边搭了一个窝。大人们说那是外公母亲的棺木，可是小时候的我想着，外公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外曾祖母，不是还在那健健康康的生活的好好的嘛，为什么就有这么吓人的棺木了，外曾祖母自己，对此也没有任何不悦也没有任何避讳。大人们简单的解释着，要备好。可是小时候的我，还是不太理解，看到棺木还是有一点怕。

可是现在，我的外公，就那样静静的躺着棺木里，我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那当然啊，因为那里，躺着的，是我的外公啊，是那个快油尽灯枯了还在嘱咐我，关心我的外公啊！

怀着悲伤，遗憾，给外公磕了头，上了香，烧了纸钱，还念叨着，外公啊，孙儿回来了，回来送您了，您老一路走好啊。

当天晚上，我就在守灵，姨妈还说让我要不然先回家好好睡一觉，因为白天开了一天的车，太累了。但是我坚持晚上要守灵，只是回家洗了个澡换衣服。我觉得，外公在世时，最后的时间，我都没能陪在身边，现在外公离世了，以后真的没有时间没有机会了，现在我自当守在这里，陪外公最后一点时间。

连续两个晚上，我都在守灵，姨妈姨父，爸爸，也都在，第二天晚上，表哥们也都回来了，一起给外公守灵。晚上每个人大概能睡两三个小时左右。

这两天家里特别冷，我头天晚上到家，车子放路边，第二天早上去开车，发现前挡玻璃一层冰，还比较厚，雨刮器完全刮不动，打开空调吹了十分钟才勉强能刮动。

这两天，地方族人亲戚都在忙前忙后，姨妈一直在操持大局，忙的不可开交，嗓子都喊哑了，到第三天下午几乎就说不出话来了，完全沙哑了。这些忙前忙后的地方上的亲族，有的人，以前他们家有老人过世，我也是去过的，外公外婆也是去过帮忙的，有的人，我可能没去过，但是外公外婆去帮忙过，还有的人，可能以后需要大家帮忙。而这次，轮到外公了，需要别人来帮他了。人很多，来到外公外婆家，每餐吃饭的时候人达到最多，最是热闹。

只有我的外公，静静的躺在棺木里。

外公以前其实是比较看重钱和物的，也是因为确实没什么钱，毕竟一直在村里种地，能挣几个钱？所以养成看重钱和物的习惯，钱总是要省着省着用，买东西呢就要买很耐用又便宜的，贵的不管是耐不耐用，好不好用，基本都是不考虑的。妈妈说外公以前买火钳，也是要买又重又大的，外公说用的久，买扁担，也都是要买又重又厚的，说是耐用。妈妈就说外公，你总是想着买的东西要能用一辈子，买的又重又大的东西，不想想我们力气小，拿都不好拿。

可是现在呢，外公什么都不要了，一切都不要了，火钳也不要了，扁担也不要了，靴子也不要了，很喜欢的很保暖的衣服也不要了，就连最爱的，时刻都要带在身上的手机，也不要了，外公要离我们而去了。妈妈说到此处，又哽咽起来。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入殓，请人，定墓地，扎纸钱包，扎纸屋，开井，诵经祈福，封棺。在封棺之前，妈妈和姨妈，哽咽着，大哭着，呼喊着。而我，搀扶着妈妈，泪水也从眼角滚落，我还要再看外公最后一眼，最后触摸一次外公消瘦的脸庞，那冰冷的，软中带硬的触感，无不提醒着我，外公真的就要离我们而去了，以后真的看不到外公了，泪目。

出殡，然后送外公最后一程，一路上，爆竹礼炮不断，希望外公一路走好！

上山，下葬，祈福，给外公烧纸钱和纸屋。

这段时间以来，姨妈姨父爸爸照顾外公，每天晚上睡不了几个小时，真的辛苦了。

而我们的生活，还要继续。只是外公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