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哪里？”
小绒尾似乎醒了过来。她正躺在地面上，揉揉眼睛，不解地望着一片从未见过的星空。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小手上沾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砂。这是一颗银白色的星球，空气中飘着隐隐约约的甜味儿。小绒尾从来没有闻过这种味道，像牛奶，好像还混合着蜂蜜，但是味道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淡淡的，不会叫人闻厌。
小绒尾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环顾四周，发现远处一团小小的跳动的身影。那一小团白色的毛绒似乎正兴奋地朝她靠过来。
“你是……？”
小绒尾蹲下来，好奇地瞧着正蜷在自己脚边的这只小……兔子？小绒尾伸出手，想摸摸兔子可爱的小耳朵，但它却突然背着小绒尾窜开老远。
“喂！等等我！”她急忙追了上去，银白色的原野在身旁懒懒的退后，星星勾着相似的弧线，小兔子躲到了一块不大的岩石后面，好像已经无路可逃。小绒尾悄悄向岩石后面探去……
“哈！”
小绒尾被吓得差点摔倒，岩石的阴影处藏着一个和她一样长着长耳朵和红眼睛的小孩子！
“你好呀，我是月兔。”月兔得意地从岩石背后走出来，环在身后的青纱在无风的旷野上自在地飘动着，“就是刚刚那只兔子哟！”
“你的名字叫……月？”
“嗯！这个星球也叫做月呢，这是那边的人取的名字——”
月兔伸手指向天边，一个深蓝色的小球正挂在天际，上面绣着斑驳的白色花纹，蓝白之间有一些苍绿的色块。比起大多颜色单调的星体，这个小球很是可人。
“那是地球——地，就是大地的意思。”
“哎呀？”小绒尾把头歪歪，耳尖饶有兴致地晃着，“可是大家都把自己的星球叫做‘地’呀。”
“嗯，所以，我喜欢叫它‘月畔’。‘月’是那个星球上的人们献给夜空的第一个符号，他们的星球就叫做‘月亮的彼岸’吧。”
小绒尾本来专心地听着，但她不自觉得注意起月兔身后无风而舞的纱带。怎么会这样呢？小绒尾以为这也是一种魔法，她本想收集一些空气中的水分，好让自己也能使用水魔法。但她惊讶地发现，空气中一丝水汽都没有——喝，她深吸一口气，并没有觉得奇怪，空气明明是润润的，但为什么一丝水汽也找不到呢？
“啊，你注意到了，小绒尾。”月兔转过身，拉住小绒尾的手，“来，我们到月的背面去。”
“我没有说过我的名字……”小绒尾诧异地想着，还是跟上了月兔欢快的脚步。原野的尽头似乎正在靠近——不，在那天际线处，更像是星空正向地面下沉，将本来银白的地面染成深邃的太空之色。星斑从头顶渐渐蔓延向脚底，直到二人走到一道“悬崖”的边缘。
这是一扇几乎完美的光滑镜面。
“我们的确要滑到对面——但也不用那么夸张的助跑啦！”月兔招呼着悄悄退了十来步，准备冲刺跳进镜面的小绒尾。
二人于是开始了漫长的滑行。银色的大地很快隐入了天与镜的边界，小绒尾正滑行在虚无的星空之上。她是一只落入星海深处的蜉蝣，平息了曾躁动的跳跃，静默而好奇地凝视着星空里倒影的自己。小绒尾想起了水之王国的圣湖，连圣湖的星影都不如眼前的镜像这般平静而无暇。
“对了，月兔，可以问你一个小问题吗？”
在无摩擦力的曲面上控制姿势可不是容易的事，小绒尾索性让自己躺下来，分辨着星空与星影的交界，随意地问起身边同她一起滑行的人儿。
“你……喜欢星星吗？”
小绒尾难为情地说出这个问题。她似乎不愿向别人说“星星”这个词，它听上去是小孩子的表达，小绒尾不想被别人看成小孩子。但她能怎么说呢？“星”？似乎只有诗篇里才单用一字。“星辰”“星座”“星光”……？它们似乎各又所指，没有谁能代替“星星”。
“嗯……还好吧。”月兔这样说着。
不是小绒尾期待的回答呢。她不再追问，有些失落地继续看着星空。她好像睡着了，好像又醒来了。过了多久呢？身边的月兔也正舒服地打着盹儿。那股本来已经闻惯了的甜味儿正越来越浓郁，小绒尾奇怪地看向前方，发现许多正快速向二人滑来的“星星”。
“啊……月兔快醒醒！那些是什么呀！”
“呼……”月兔懒懒地揉着眼睛，“那些是落下来的桂花——可能有点难躲开哟。”
月兔和小绒尾站了起来——这本就是一项考验平衡能力的工作。双脚分开，合拢，或向某侧摆臂，再恢复……桂花流并不密集，但全部躲开的动作仍然像一套花样滑冰。分界线近了——银色的大地拨开天与镜，花样滑冰的评分时间到！二人几乎恰好够到令人心安的粗糙地面，重新回到了月的平原上。
“欢迎来到月背，这里是桂花林！”月兔得意地向小绒尾介绍着。眼前是茂密的树林，理应浓绿的叶片像被人刻意描绘成半透明的蝉翼，让桂花树们毫无保留地呈现着金黄的灿烂。枝头，生一丫，一丫撑一团，一团四散，在末梢各自绽放十字形的小花，像是静止的璀璨烟火，又如晨曦在树梢析出的光的结晶。未觉风过，幼小的光精灵却随风启程，穿行在叶间，软软地碰着撞着，舞着闹着，送出桂花特有的浓香。
小绒尾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是在陶醉地欣赏还是在苦恼地思考。突然，林子似乎黯淡下去，有的树干和许多飞高的花朵凭空隐去，一些银白的贫瘠土壤裸露——又是片刻，树干和花朵突然出现，藏起大地的寂寞，仿佛经历了一个小小的分神。
“是星星，有星星在看我们。”月兔终于打算给小绒尾解开奇怪现象的谜团。
“这些花……还有树，还有空气……怎么说呢，是不存在的。
“所以，当有人看向月时，他只能看到一颗银色的小星球。谁知道看向我们的星星离我们有多远呢？但不管多远的距离，总会有厉害的星星——星星上的人能够看到我们。或许是宇宙中大大小小的透镜折射的缘故吧，被星星看到并不罕见呢。
“月背上呢，还可以有一片花海，但月畔人能够在夜晚看见月亮的另一面，所以那里就只有一点点空气啦。”
“但是……”小绒尾想要插嘴，但话头被抢走——
“有什么关系呢？小绒尾的水之王国也有神存在吧？存在于梦中的存在而已……啊，好绕口的。”
月兔抬起头，接着说：“所以我很羡慕星星们，即使没能孕育生命的星星也只需要安静睡在遥远的梦中——住在月球上会更加孤单呢，我每天都期待月畔人能够抵达月球背面的花海，就算那时花海将不复存在。但……他们好像忘记了关于月亮和星星的梦。让我等了好久好久……”
“孤单”，小绒尾听到了这个词。是无限山让小绒尾孤单吗？月球也让月兔孤单吗？
……
似乎又过去很久。
沉默的一瞬，桂树无影，空气四散逃窜，银色的沙尘扬起，桂花被卷着在半空中弥散。
月兔带小绒尾躲到一块巨石的背面，二人探出小小的耳朵和脑袋，看着躁动后慌乱平静下来的大地。
“哈呀！终于来了！”月兔兴奋地对小绒尾说——
“你看那里！”她指着一个移动的小块儿——
“月畔人给它取的名字是，旅行者一号[1]。”
References
-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41047159/answer/260458186
- https://www.bilibili.com/festival/2023bnj?bvid=BV1zY4y1Z7C7
关于旅行者一号是否掠过月球，这里不细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