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风鸟

寻风鸟

这个世界一种鸟没有双脚。

它一生只能不停地飞行，飞啊飞啊，累了他就在风里入睡，就像它的名字寻风鸟一样，即使每一只寻风鸟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寻找什么，他也不知道要飞向何方，但他们只能不停不停的飞。

为了节省重量，它的骨头和肌肉都是中空的，这样风就可以透过皮肤流淌在它的骨头里，它的肌肉里，它的血管里，它的脑子里，它的身体里。
也正是如此，他们的身体有韧性但极其脆弱，虽然他们可以接受各种各样的风力的扭曲，摧残，但是他们不能走下地面停留，因为一旦他们碰到地面，中空的骨头就会因为强度太低而破碎，进而将整只寻风鸟撕碎。

今天的主角也是一只这样的鸟，他也像所有的风鸟一样，从出生起就在风中不停地漂浮着，今天我们不叫他轩轩了，就叫他李吧。

至于他的名字，他早就不在乎了，就这样一个鸟在天上飘啊飘啊，没有动物能陪着他一起远行，就像所有的寻风鸟一样，一只鸟生于风中，葬于坠落，好像已经就是他们刻在DNA里的宿命了，而他也接受了这样的宿命。

今天已经是他飞行的第十六个年头了。
这一天，他低空飞行的时候，路过一片松树林，这时里李碰上气流紊乱，天上的气流把他吹得飞不起来，他不得不把自己的飞行高度降低，以免在高处被吹走失去平衡。

“喂，喂，就你，你可别吃我们的松子哦”突然有一只小松鼠冲着李大喊。

这个松鼠我得给她取个名字，叫啥呢，就叫她琪琪吧。

李没有理琪琪，因为这个世界这么大，而他速度这么快。

他再次邂逅到这只松鼠的几率，就像现在我坐在高铁上，正好高铁的窗户上有一个口子，而我正好想到要把我的手伸出高铁，此时正好有一张彩票撞到了我的手上，而此时正好我边上那位乘客记得这次彩票的中奖号码，而这次，我中了整整两亿元的大奖一样。总而言之，就是李不再回头，他们这辈子再也不会相见。

“诶，你怎么没有脚啊？”琪琪问道。

李停了下来，这是第一次有动物注意到他没有脚。

“你叫什么名字。”李开了口，有点嘶哑的声音听上去很冷，大概是太久太久没有开过口了。

“诶，你说我吗？”琪琪有点意外，“我叫琪琪呀，你呢。”

李说：“这是第一次有动物主动找我说话，也是第一次有动物注意到我没有脚。”
“我很想认识你。”

也许是基因里就灌满了这样的孤独基因，亦或者是原来用于存放感情的部位也在十六年的不停飞行中被风腐蚀殆尽了，李说话总是这么不轻不慢的，没有语气。

琪琪说：“可以啊，嘻嘻，我最喜欢交朋友了”
“那么，那么，那么我就是你的朋友啦，是这样嘛！！”

李说：“嗯。”

琪琪说：“哎呀不说了，马上这不是要冬天了吗，等我装完松子我们就可以一起玩啦”

李说：“嗯。”天色变晚了，李升高了自己的海拔，消失在了夜色里。

就像以前的每一个夜晚一样，李又披着夜的外衣，像一枚火炬一样在天空中执勤，只是今天，李突然觉得很有困意，感觉自己的身体变重了一点。

于是李早早的就在风中入眠，今天李做了一个梦，虽然我们谁也不知道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李嘴角难以察觉的微笑似乎给与了我们答案。

从此以后，李再也没有和以前一样，天天随着不停变化的气流满世界飘流，而是不停地在松树林上盘旋。

有时李和琪琪搭句话，有时和琪琪聊会天，还有时候李也会帮助琪琪的家人找找东西，搬运些东西什么的。

有时候聊着聊着，李发现自己变得不再像曾经一样轻盈，他现在越来越难以飞到高的地方去了。

秋天是个丰收的好季节，不仅农民会在秋天感受到丰收的喜悦，所有的动物都会在秋天欢呼雀跃着享受着自然的馈赠，当然了，琪琪也不例外。

琪琪和家人门一起搜集着松子和浆果，为了熬过这个冬天而做着打算，不过今年任务因为有李的帮忙，完成的格外轻松。

聊着聊着，琪琪渐渐知道李原来是这样一只孤独的鸟，她说：“哇，你好厉害，你怎么可以独自一人去那么多地方！”

“我可是连缺少爸妈一秒我都会想念他们到哭的，还有松树林里面的小熊，小马，小羊什么的，大家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你却能去过那么多地方，你真的好厉害”

李说：“这没什么。”
“我不觉得我很厉害。”
...

秋天之后，冬天也来的很快。

松鼠是要冬眠的，也就意味着琪琪马上就要好长一段时间看不到李了，而李也马上就要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轩轩了。

李说：“时候不早了，你回去睡吧。”

那天的月光很皎洁，就像篝火发出的荧光，从黑夜撕裂的口中倾泻而出。

琪琪和李对视，月光不停地在琪琪的眼睛里跳动，李能感受到琪琪变得逐渐沉重的呼吸和不停扇动的鼻翼。

“我不希望你一直，就和遇见我之前一样那么孤独，我希望你可以和我们都成为最好的朋友...”
“就像森林里的小熊，小老鼠，小狐狸，还有我，大家都是很好的朋友，我们大家一起玩玩闹闹吃吃喝喝，难受的时候我们可以抱抱彼此...”
“抱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就好像我有了坚实的后盾...”
“希望初春的时候还能再见到你，即使我知道也许等到我这一觉醒来你早就飘到世界的另一边去了....但是我还是超级希望我能在睁眼之后看到你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想抱抱你，可以吗...”琪琪说。

“不可以，这你知道的。”李说。
“早点回去休息吧。”李走了，头也没回。

琪琪背过身去，擦了擦眼睛，侧着脸，笑着对李说：“今天轩轩也要早点睡觉哦，嘻嘻，我走啦。”

......
李发现自己飞的越来越低，越来越慢，但是他没注意到这一点。

“轩轩...吗...”在李睡着前的六百七十二秒里，他不停的在念叨着这句话。

松树林的冬天很冷，风很大很大，所有的小动物都早早地趴在地下睡着了，但今年的松树林不一样，今年的松树林多了一只没有脚的鸟，在树林的上空不停地盘旋着。

李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想念春天了吗，好像也不是，春天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吗？
或者说，什么叫有趣呢。
自己一个鸟在天上待了太久了，早就忘记了什么是有趣了。

想吃东西了吗，但是李不需要吃东西。
...

想琪琪了吗？

不可能，因为他好像不懂什么是爱。

至少他自己觉得自己不明白什么是爱。
就这样想着想着，三个月终于过去了。

小动物们都从树根里，地底下爬了出来，包括琪琪也是的。李在天空中看到琪琪的样子，他感觉自己变得更加重了一点。琪琪一睁眼也看到了天上的李，李看上去很没精神，身上也好像多了很多伤痕。

琪琪说：
“啊，啊，是你呀，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都不见了呀，嘻嘻，没想到一睁眼真的见到你了。”
“我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呢！”
“亲爱的轩轩你怎么还在这里呀，我还以为你早就离开了呢，还是说，你整个冬天都在等我呢？”

李说：“我是来实现你一个愿望的。”

琪琪说：“呀，是什么呀，难道是你从外面回来给我带了好吃的小零食吗？哈哈哈”

李的高度越来越低，慢慢地，慢慢地飘向琪琪。
李离琪琪越来越近。

琪琪恐慌的叫喊着：“轩轩！你在做什么！”
“不要！”

李闭着眼，他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了。

那一瞬间，时间好像会停滞，对于李来说，他也解释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疯狂，只是那一瞬间，我们谁都可以确定
“抱抱我”

这个念头，从琪琪提出来的那一秒开始，就在以一个疯狂的速度在李的血液里疯狂蔓延生长，占据了他每一块流淌风的骨头。

“抱抱我。”李说。
一秒
两秒
三秒
五秒
二十秒
五分钟
...

什么都没有发生。

轩轩也没有碎成好几块，而琪琪也没有因为好友在怀里碎成好几块而遗憾。

原来啊，爱对于李来说并不仅仅是一种情感啊。
他渐渐填满了李中空的骨骼，这也正是为什么他无法像之前那样，飞速地往返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名为“牵挂”的物质让他不再是一只垂涎自由的鸟，充满了他中空而轻盈的骨骼。
但名为“爱”物质却也同时给予了他力量，它的肋骨不再脆弱，他也因此打破了一生无法落地的诅咒。

从此，天上少了一只没有脚的寻风鸟，多了一会在夜里按时睡觉的旅人。